芩婆穿鞋下了地,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漆木山顺手把被褥叠整齐,才招呼道:“门没锁,进来吧。”
李相夷闻言推门而入,见二老已于屋中圆桌旁坐下,于是急切道:“师父,师娘,我想到了帮师父恢复记忆的方法,或许可以一试。”
二老闻言皆露出喜色,漆木山忙问道:“什么方法,快说来听听。”
李相夷道:“当初师兄骗走了您的内力,害您含恨而终,凡事都离不开因果,如果师兄把骗您的内力还给您,您就有可能恢复记忆啊。”
漆木山皱眉沉思道:“这的确是个办法,只是我曾探过你师兄的功夫,他体内并没有为师的内力,他使出的枯木成林其实外强中干。为师觉得这个方法恐怕行不通。”
李相夷果断道:“那就让师兄把他现有的内力都还给您,本就是他对不起您在先,这笔债他应该还!”
漆木山耐心道:“相夷,这是为师和你师兄之间的恩怨,为师自会处理,你不要掺和。莲花呢?他怎么样了?”
李相夷不情愿道:“李莲花在屋里休息,心情还可以。”
漆木山放下心,解释道:“相夷,为师知道你的心思,但这件事说到底,你师兄是在恨为师偏心,那这个结就只有为师能解,你若掺和多了只会徒增怨怼与误解。为师不希望你也和莲花一样陷入自责,你们是无辜的,这件事错在为师,为师一定还你们一个公道。”
李相夷担忧道:“师父,您想做什么?千万不可伤害自己啊!”
漆木山忽然严肃道:“相夷,你记住了!无论入哪一行,只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在感情上为师的确格外喜欢你,但在传授武艺方面,为师对的起你大师兄!甚至格外重视他,你知道吗?”
李相夷摇摇头,诚实道:“徒儿没有感觉到师父偏心。徒儿只觉得师父师娘待我最好,有时候面对师兄我都有点愧疚了。”
“真是个傻小子。”
漆木山叹息一声,解释道:“你从小学什么都快,为师点到即可,完全不用多操心。你师兄资质平平,为师不得不按照常规办法教他,他因此产生不平衡的想法,只因他缺少自知之明。话虽如此说,为师也责无旁贷,当年只注重教你师兄武功,不曾重视他的品行,是为师失职了。”
芩婆道:“这事儿我也有责任。”
李相夷道:“师父师娘,我觉得师兄变坏不能怨你们。我也是你们教的,我就没有像他那样丧心病狂,我可是天天都想着匡扶正义,利益天下呢!师兄给您二老丢了人,我一定会替你们再挣回来!”
漆木山嗔笑道:“臭小子!就你会说。唉,芩娘啊,你就说我怎么可能不偏爱相夷嘛?”
芩婆亦慈爱道:“我们小相夷这么懂事,怎么会不招人疼呢?”
李相夷挠挠头,腼腆道:“徒儿谢师父师娘夸奖。嘿嘿……”
二老被小徒弟这一打岔,心情都舒畅了许多。人的心情一好起来,许多问题就容易想通。
漆木山单独找单孤刀谈了一次话,对他说:“单孤刀,有些话为师只对你说一次,也只会说一次!你要听仔细了。从前,为师督促你练功,的确很严厉,你觉得为师待你太苛刻,我能理解。在你感觉备受压力时,为师没有及时发现,没能及时对你讲明道理,让你最终步入歧途,这是为师的错。
至于生活方面,你师弟虽然讨喜,但为师从没有在吃穿用度上区别对待你们,你的委屈纯属无事找事。
为师唯一对不起你的地方,就是没能及时纠正你的偏执想法,导致你一错再错,最终身败名裂。一日为师终身为师,为师有责任教你改过自新。所以对你的惩罚是必不可免的。
第一,你不尊师父教诲在先,欺师灭祖在后,该打1000棍;
第二,你不念师兄弟情义,残害师弟,该打1000棍;
第三,你罔顾人伦,抛妻弃子,为师代你父母打你个不孝子2000棍。
第四,你勾结邪教,残害江湖正道,惑乱天下,该打3000棍。”
单孤刀听完,苦笑道:“师父,您干脆直接杀了我吧,打这么多下,别把您累坏了,为我这样的人不值得。”
漆木山肃然道:“一共7000棍,我会让相夷替我执行,每日早中晚各打20棍,何时打完,你何时下山,从此不再是我云隐山弟子。”
单孤刀愤怒而绝望道:“师父,你果然只会羞辱我责罚我,呵呵呵,我在你眼里果然就是个乞丐,不值得被你尊重,连死都不给我个痛快,呵呵,您想打就打吧,我就当还债了。”
漆木山深深看着歇斯底里的单孤刀,最终没再多说一句。
第二天清晨,李相夷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单孤刀点穴封内力,然后从柴房里拉出来打了20棍,再关回去。
吃早饭时,五人围坐一桌,因为单孤刀的事情太令人压抑,大家都默契地吃饭,一句闲话都不聊了。
漆木山先忍不住了,板着脸道:“相夷,你执行20棍可用了内力?”
李相夷放下筷子,认真答道:“没有,我只是按衙门里打犯人的力道执行的,我还略轻了些呢。毕竟后面还有那么多棍……”
漆木山点头,面无表情道:“就按这个标准每日按时执行,不得有误。另外……你再抽空下山去买点治疗棒伤的药,要好的,每次打完20棍就给你师兄上一次药,也不得有误。”
李相夷纳闷道:“这是为何?师父您若真于心不忍,不如就给师兄减点刑吧?7000棍真的有点太磋磨人了。”
漆木山断然道:“不行。一棍都不能少,你还得给我认认真真地打,若让我发现你小子放水,连你也一块打。”
李相夷暗暗咋舌,赶忙乖乖应承道:“徒儿明白。”
这是李相夷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师父这么威严狠厉的一面,下意识就怂了,完全不敢顶撞。
李莲花也被漆木山的气场给镇住了,大气都没敢出,心里酝酿了一堆劝谏的话在瞬间都飞到了九霄云外,唯剩默默低头吃饭。
芩婆夹起一筷子菜放到漆木山碗里,微笑道:“老头子你做的对!十几年没见你这样正经了,我还怪怀念呢,来把菜吃了,回头我给你开一坛酒。”
漆木山温柔地看了看芩婆,又看了看在座的孩子们,认真道:“我从今往后一定少喝酒。你们仨都可以监督我。只要我一日喝酒超过半斤,你们就去师娘那里告发我,让你师娘罚我。”
三个孩子闻言全部假装在低头吃饭。天晓得,刚刚还威严霸气不容置疑的师父,转眼就变成了和蔼老大爷,还请他们监督他喝酒,这变化……宝宝们承受不了啊。
芩婆笑着打圆场道:“老头子,你就别为难孩子们了。既然你已决心戒酒,我相信你能自己做到。”
漆木山感叹道:“自从咱女儿没了,我就开始爱喝酒,浑浑噩噩二十几年了,也该戒了。”
芩婆劝慰道:“对,早该放下了。你总揪着过去,再辜负了当下,只会一无是处。”
漆木山点点头,端起酒杯又放下,改成了吃菜,吃完笑着说:“老婆子,还是你比较厉害!知理知性,我漆木山服了。”
芩婆微微一笑,淡定道:“我早都不在乎这些了。我厉害就代表你也厉害,你高明就是我高明,咱们是一起的,本就不该比来比去的,以后别提这话了,让孩子们笑话。”
李相夷果真在暗暗偷笑,被李莲花瞪一眼,又生忍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