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池夫人也是一片慈母之心。您不要怪她。她也不想骨肉分离十几年。”叶嬷嬷别过头,不敢与夏菀对视。
“笑话。你们一个个都是为我好。合着我还要感谢你们不成?”夏菀冷笑道,“如果我顺利嫁入靖北王府或者申国公府,你们原先的计划是什么?”
似是没想到她有此一问,叶嬷嬷愣了一瞬,讷讷道,“待您诞下继承人,老奴会设法与他们里应外合,除掉府中的男主子,借机控制整个府邸。”
前世他们倒真是办成了一半,只是没想到在她这儿失控了。夏菀只觉这一切可笑至极。
“你们从来不告诉我身世。先让我过上了人上人的日子,转头又瞒着我,摧毁了这一切。还指望我知道真相后,立即配合你们行事?”
就算当时她不离开国公府,抚养晖哥儿长大袭爵,可中间的十几年孤儿寡母又能有什么好日子?
她当时也才十八岁,凭什么要因为他们的野心,将自己大好年华葬送?
思及此,夏菀攥紧了隐在袖子里的发簪。
叶嬷嬷缓缓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少主,您怎么会这么想?王爷若是能完成复国大业,于您也是天大的好事。
我们之所以不提前告诉您,那也是怕您年纪轻不经事,不小心漏了行迹……”
“我为什么不能这么想?我从小就是无忧无虑的官家千金,有疼爱我的父母和兄长。若是如你们所愿,嫁入高门大户,那也是风风光光的官太太。
你们做这些事之前,不应该问过我的意见吗?”最后几个字,夏菀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叶嬷嬷这才惊觉,他们的计划乍一看布局完美,却独独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环。
他们的少主是一个有自己独立思想的人,他们做的这一切对她的影响不是轻飘飘一句为了大业就能过去的。
她慌乱上前抓着夏菀的肩膀,激动地解释起来,“少主,你身负前朝皇室血脉。一切要以大局为重,不可耽于儿女情长。啊……”
锐器刺穿皮肉的痛感打断了叶嬷嬷的话。她震惊地低头,一根金簪直直插入心口,下一刻金簪被拔出,鲜血喷溅在夏菀脸上。
“少主……我对你一片赤诚,你为何如此恨我?”叶嬷嬷慌忙捂住心口,然而金簪插得太深,骤然拔出鲜血直流,光靠按压根本止不住。
夏菀随手扔了金簪,嘴角泛起一抹诡异的笑,语气却是云淡风轻,“我也是为了你好啊。你不死,在这诏狱里想来也是生不如死。
我亲自送你一程。也算全了主仆之谊。”
“你告诉我,这都是在演戏对不对?想让我假死,然后再让我传信出去?”叶嬷嬷死死盯着她,仍是不敢相信。
“都这时候了,你居然还对我抱有幻想。”夏菀眼中尽是嘲讽。
“不!不可能!你不是我一手带大的菀姐儿。菀姐儿不会这么对我……”叶嬷嬷怔怔望着她,脚下连连后退。
“睁大眼睛看清楚,我就是你的菀姐儿。”
“不……你不是。你放过我好不好?你告诉我菀姐儿去哪儿了?我要去找她……”叶嬷嬷后背抵在墙上,喃喃自语。
夏菀脸上的笑意却在扩大,“忘了告诉你,那簪子上淬了毒,就算血止住了,一个时辰内,你也会七窍流血而亡。”
“你……你个毒妇!”叶嬷嬷目眦欲裂。这是她从小照顾到大的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哈哈哈哈。我哪是毒妇?我快被你们逼成疯子了。”夏菀眸中的恨意和疯狂似熊熊燃烧的火焰,似乎下一刻要将叶嬷嬷烧成灰烬。
叶嬷嬷瞳孔微颤,“你……你恨老奴?为什么啊?”
“为什么?”夏菀背过身踉跄走了几步,靠在栅栏上,仰头望向上方通风的铁窗。
她浑浑噩噩过了两辈子,从无善终。便是前世这些人阴谋得逞,害死了秦家父子,她也没有好下场。
那些年,她与亲生父母虚与委蛇,活得心力交瘁,只因她的身世注定她要走上一条不归路。
重来一世,却要让她在如此不堪的时候记起前尘往事。这般痛苦又无助的感受,换了谁能不恨?
“或许等你死过一次,就知道为什么了。”她轻飘飘地说道。
几乎同时,叶嬷嬷软倒在地,双目圆睁,咽下最后一口气……
次日一早,南烟收到了那根染血的金簪、符钰的画像以及上京和金陵两地的据点清单。
赶到父亲出门前,南烟将这些一并送了过去。
秦博滔一身朝服,正要登上马车,待看清女儿递过来的几张纸,脸上惊喜顿时掩不住。
“这些都是夏菀默下来的?”
南烟轻轻点头,“是,她想将功补过,保住夏家人的命。”
秦滔略一思忖,“若她提供的这些线索属实,为父自会向圣上进言,免去夏家死罪。”
言罢,他转身进了马车。
南烟回房简单梳洗一番,去了悠酩居。
昨日与施熠约好,碰面交换一下诏狱里得到的消息。
不多时,马车在悠酩居门口停下,南烟轻车熟路进了雅间。
不出所料,施熠已坐在八仙桌旁泡好了茶,正悠闲地朝她招手。
南烟施施然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夏菀记起了前世之事。”
施熠握着茶壶的手停在半空中,哂笑道:“这种时候记起一切,也真是不幸。”
南烟不置可否,“许是老天爷都看不过眼,让她清醒地活一回。顺便把上辈子欠的债给还了。”
施熠饶有兴致地捻着杯盖,“哦?她怎么还?”
南烟呷了一口茶,淡声道:“她收了我送的金簪,用那簪子捅穿了上辈子害死我爹和哥哥的凶手,顺带把她知道的线索写下来,交给国公府,换夏家几十口人活命的机会。”
“啧。看不出来,她对夏家还算有情有义。”施熠目露讥讽,“符堰老贼要是知道了,怕是恨不得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