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棱角分明的脸庞被杂乱的长发掩盖。
听着江辰的灵魂三问,心里虽五味杂陈,但他知道使命在肩。
经过短暂的思索,蒙毅迅速找到了答案:“我叫将卿,因失手伤人被投入此地。
至于为何被安排在这个牢房,我是听说章公子您在这里,于是贿赂了狱卒,特意进来陪伴。”
说完,蒙毅扭头望向呆滞在一旁的扶苏说,“章公子,请您作证吧?”
江辰闻言,也把目光转向扶苏。
感受到老师充满询问的眼神,扶苏苦笑了一下,虽然不愿揭穿自己的父皇,但他明白,蒙毅能够进入这个牢房必然是经过父皇同意的,显然是派来监视老师的。
他只能应声帮腔。
“没错,江师,将卿是我府上的护卫,可能是我父亲担心我在这里会受委屈,特意派人让他陪护我在此。
他行事有些鲁莽,若有失礼之处,还请您见谅。”
蒙毅:……“护卫的事我认了。”
“可说我是个人鲁莽的?”
他看向公子扶苏,觉得这简直是对自己声誉的抹黑,“你这是污蔑啊!”
不过当看到公子扶苏不断朝自己使眼色时,他心下一叹,最终选择了默认。
随即,转过头重重地拍了江辰的肩膀。
带着一抹自认为傲慢的神色问道:“小子,为什么我们家公子会叫你老师?不会是哄他说些花言巧语吧?”
显然装傻充楞。
江辰还没有做出什么表示,但一旁扶苏立刻惊住了:
“蒙将军,你的头脑是不是被猪肉熏晕了?快把你的手从我家老师肩膀上拿开!”
“不行呀,”
他装作认真地说,“我担心有人**公子,毕竟,不,是我们家公子太善良啦。”
扶苏气得大喊起来:
“够了!你在这里如此轻慢冒犯,我会去向父亲报告此事。”
看着这两人在那边争吵不休,江辰心中却泛起一丝奇怪的感觉,觉得其中似乎哪里不对劲。
咸阳宫内。
清晨寅时,嬴政便已醒来,接受宦侍们的服侍完成了一番沐浴更衣,换上了平时穿用的衣服,在简单用完早餐后就开始埋首批阅奏折。
曾经有许多人声称始皇帝的生活多么的奢华糜烂。
但实际上,除了日常必需的消遣外,秦始皇过的却是极其枯燥无味。
既对声色犬马没有特别喜好也谈不上爱财如命,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为国事操劳奔波——管理这片广袤疆土上的政务琐事占据了绝大部分的时间。
然而外界民众只愿意听那些来自六国贵族口中有关嬴政挥金如土的故事,好像统御万民的人不可能日日为国为民操心费力。
对此嬴政早就有所预期,尤其是从质子身份一路打拼到现在。
王的位置从来就注定了孤独寂寞,更不用提自己已经是威震四海的秦国始帝了,随着地位的攀升这种孤寂感也越来越强烈。
好在经过这段时间的发展,长子扶苏也有了不少长进。
曾经那个只会空谈礼义之徒逐渐成长为理解自己苦衷的人,这让他感到莫大的安慰。
拿起一份来自扶苏呈交竹简文书,他露出了一丝欣慰的表情,
“哦~臭小子,还说什么苦思许久得出的观点,不都是从江辰那里学来吗。”
正思考着时,他突然记起了件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蒙毅怎么还不见人影?
“去看看蒙毅来未。”
他对身边的使者吩咐道。
昨晚,蒙毅已易装前往天牢与扶苏和江辰会合……
嬴政轻叹了一口气,微微摇头苦笑。
他望向一旁疑惑的谒者,示意对方记得提醒时间。
随后,他又专心投入到奏折的批阅之中。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谒者提醒时间已到。
嬴政抬头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奏折,不禁感到一阵头疼。
然而,去天牢听江辰讲课是他不可推卸的责任。
把奏折带到天牢的秘密房间里,一边听讲一边批阅吗?嬴政很快否定了这个念头。
因为这在技术上并不现实。
在这造纸术尚未发明的时代,奏折都是用竹简写成的。
他并非执笔批阅,而是拿着刻刀在竹简上铭刻,需要极度专注。
若同时上课、批阅,只会两边都出差错,徒增困扰。
权衡之后,他不再纠结,直接起身离开了寝宫。
此刻,时节渐入深秋,骄阳愈发猛烈。
一群跪在章台宫外的大臣们已经被烈日炙烤得不堪重负,有些体弱的人甚至当场晕厥。
他们自昨天下午起便跪在此地,经历了晚上的寒风,白天的烈日,体质较弱者难以为继。
但即便如此,除了倒下的几位,没有一个人离开或装作不省人事,足以显现其意志之坚定,意欲改变始皇帝的决心未曾动摇。
这反倒令嬴政更加不满。
他远远看着摇摇欲坠却依旧坚强的大臣们,注意到有些人膝下垫了软垫。
当即冷哼一声,命令谒者:
“传令下去,任何人不准给他们提供软垫等物。”
“已经垫着的,也要立刻撤掉!既决心要跪,就好好地跪!”
言罢,嬴政甩袖大步离去。
周围的谒者连忙行礼相送,并传达了他的指令。
不久后,那些软垫被一一撤走,大臣们由此也认识到始皇帝的态度决不会因跪拜而动摇。
此时此景,又一批原本勉强支撑的臣子受到打击,相继昏倒。
章台宫外,“太医”
声不绝于耳……
当夜,秦始皇微服简从悄悄出宫,身边一名虎贲上前低声禀报:“陛下,远处似乎有人窥视,要不要前去擒拿?”
其实按惯例,守卫无需汇报此类琐事,应该先捉拿探子进行拷问,但现在秦皇微服私访,特地下达命令要求低调行事,不得惊动全城。
嬴政顺着虎贲侍从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抹人影在墙角处迅速闪过。
刹那间,嬴政的眼中闪烁出锐利而危险的光芒。
他低声命令身旁的虎贲侍从:
“把那人的踪迹弄清楚,审问他。”
紧接着又特别叮嘱:
“切勿惊动旁人。
若此人并无恶意,则放过。
若真是前来窥探朕的动静……”
皇帝并未将话说完,但他言下之意,侍从早已心领神会,立即答道:
“臣明白,如果确实是在探寻陛下的行动,我定会找出幕后 ** !”
对于身边这些护卫,嬴政从不怀疑他们的忠心。
微微点头,示意道:
“去办吧。
若有变故,到天牢找朕。”
虎贲侍从行礼后便迅速离开,消失于人群中。
嬴政望着他们远去,目光中冷意渐浓,随即转回身,向天牢方向走去。
他心想:胆敢刺探朕的一举一动?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大胆。
不久,来到一个地方,扶苏吃完午饭,满怀期待地催促他的老师江辰上课。
江辰已经习惯了这位勤学苦练的学生每次饭后都会来找自己上课的要求。
他揉了揉微微胀起的胃,想到讲课也能起到帮助消化的作用,遂点头同意。
“好的,咱们开始吧。”
扶苏一听,眼神瞬间亮起,端正坐下准备聆听,完全沉浸在即将来临的知识世界中。
与之相反的是狱中的另一位“顽童”
熊黑,在角落里呼呼大睡,全然不顾周围的热闹。
江辰实在无法理解这头牲口究竟为何能如此悠闲地吃喝拉撒睡,但也没再多想,毕竟哪个班没有不认真学习的学生呢?
此时此刻,一身臭汗的蒙毅举起手询问是否可以听课。
经过一番思考,蒙毅意识到即便承认对方是自己的老师也并无不妥,于是江辰和扶苏的目光落在蒙毅身上后,扶苏试探着提出收蒙毅当学生。
蒙毅深知扶苏的用心良苦,尽管内心有些犹豫,但最终觉得论身份与地位,自己也比不上大秦的长公子扶苏。
江辰听完扶苏的话,并未直接应允或拒绝,而是说了一句:
“不用特意收入门墙,大家同在这间牢房中,听便是了。”
言罢,三人开始了这一天的学习。
“即便不让他聆听,他就能真的听不见吗?”
“拜师这件事就算了,想听就随他去吧。”
听到这话,蒙毅内心猛地一松。
他还真怕江辰会答应扶苏的请求。
若是应允了,身为陛下赋予使命的人,又是长公子亲口提出的要求,哪怕再不情愿,也只能默默接受。
幸好,江辰没点头。
而与此同时,在欣慰之余,蒙毅心里竟有一丝莫名的失落感。
“难道我是脑子坏了吗?”
这一想法让蒙毅大惊。
诚然,他不得不承认江辰确实是个天赋异禀的人,他给出的各种建议确实巩固了大秦的根基。
但江辰到底还是太年轻了——让自己拜一个小自己那么多岁的人为师,这事儿听起来怎么都觉得丢脸。
当然,这只是蒙毅内心的感受,并无意诋毁扶苏。
毕竟,扶苏这个长公子是什么性子,全天下人尽皆知:向来尊奉孔孟之道。
正如孔子所言:“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追求知识是首要之事,为了拯救大秦未来,谁敢说他什么闲话?蒙毅第一个不同意。
蒙毅的心理波动,扶苏自然无从得知,还因蒙毅不能成为江辰的学生感到遗憾。
在扶苏眼中,江辰无疑是才华横溢之人,能成为他的学生,是何等荣耀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