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们探讨游牧民族是怎样形成的。”
“起初并没有‘游牧民族’这一概念。”
“其实现在也没有,请不要太在意我随便聊聊的话。”
扶苏连忙摇头说自己不敢。
江辰说:“在国家尚未形成的时代。”
“大约就是炎黄部落首领的时代,那时除了刀耕火种的农业外,人们发现了驯服野生动物进行饲养的方式……”
“这种方法,不仅可靠,更为保险。”
“当然,也许以前就已经有人发现过这种方式。”
“不过,在生存环境恶劣的时代,并没有太大价值,所以未曾大范围地将野兽驯化饲养。”
“随着农耕时代的来临,人类生存压力逐渐减小。”
“大规模的畜牧业由此应运而生。”
“与需要固定农田的农耕生活方式不同,畜牧部落则需要带着牲畜寻找水草丰茂的地方迁移。”
“马匹的驯化更是大大提升了对牲畜的控制能力。”
“逐渐地,为了更好地放牧并找到水源丰富的地方,有的人群开始远离中原,迁徙至北方草原,有的是主动选择,有的则是被迫离开。
时代变迁下。”
“在北疆的草原之上,这些人群繁荣发展。”
“由于需随季节变化迁移以保障牲畜的食物供应,他们无法定居在一个地方。”
“这导致他们无法像中原地区的农业民族一样,构建固定的村落、城镇及国家结构,而是维持着游动性强的部落酋长制社会形态。”
“这正是游牧民族的形成过程,即今天的匈奴。”
听完江辰这一长篇大论,扶苏听得甚为入迷,熊黑却感到头昏脑涨,想打瞌睡。
“陛下,江辰说得是真的吗?”
蒙毅忍不住发问。
闻言,嬴政摇了摇头:“朕也不确定,但从逻辑上来看,是讲得通的。”
“蒙毅,你怎么还称他为江辰?”
蒙毅不明所以,答道:“那不叫他江辰,臣该称他什么呢?”
“应当称他为江师,他可是你的老师啊。”
嬴政凝视着蒙毅。
蒙毅愣住了,“陛下,您太夸张了!”
整理了刚才听到的内容,扶苏拱手问道:
“江师,学生有一个问题。”
“说来无妨。”
“既然匈奴同属炎黄子孙,那么我们是否可以……”
“打住!别说了。”
还没等扶苏说完,江辰就打断了他。
扶苏微露疑惑,望着江辰。
“你想说的是,既然是同根同源的族人,能不能握手言欢,再次成为一体吧?”
江辰问。
扶苏点头确认,心想的确如此。
“愚不可及!”
江辰责备起来。
“哼,骂得好!”
隔墙的密室里传来嬴政的回响。
“居然真以为同根同源就可以感化匈奴放弃野蛮行径?没错,扶苏你的确蠢不可及!”
面对唾沫横飞的批评,扶苏只得无奈地擦去脸上的口水。
“江师,学生究竟蠢在何处呢?”
江辰深感失望,说道:“你就这么天真到以为只要同出一源就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你愚蠢在过于天真和简单化的思考方式上。”
“让我来问你:从上古至今已过了几千年,这漫长的历史能否让大秦子民知晓与北方匈奴原本为一族血脉相连?”
扶苏默不作声,脸色变得苍白无力。
“我又问你,自从周朝以来,有多少次北境游牧民族南侵掳掠,焚烧村庄屠戮百姓的事?”
双方之间的仇恨早已根深蒂固!
你说一句大家同根同源,就算匈奴同意,恐怕深受其害的中原百姓也不会答应。
更何况,匈奴也不可能点头。
你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的道理吗?民族的生存往往取决于刀锋之上。
匈奴为什么要南下烧杀劫掠?是因为北方发生灾害,放牧无法维持生计。
他们尝到了甜头后,第一次有了第二次,继而变成无数次。
换作是你,你能因为一句同根同源就放弃财富和粮食吗?
扶苏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他下意识想要反驳。
但江辰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即便你愿意放弃,其他人为了生存会轻易放弃吗?醒醒吧,我的大圣人。”
江辰的最后一句话击碎了扶苏内心最后的一丝希望。
他脸色发白,失魂落魄地呆坐下来,脑中乱成一团。
他喃喃自语:“江师,这世界上难道非得有战争不可吗?匈奴的问题真的无法通过和平方式解决吗?”
“为了修建长城抵御匈奴,有多少性命被夺走了?每当午夜梦回时,我仿佛听到了无数冤魂在我耳边哀嚎。
他们在控诉、怨恨,都在说大秦和 ** 残忍无情。
我……我真是良心难安啊。”
江辰真的受够了这家伙的多愁善感,不耐烦地说:
“你脸可真大。”
不论始皇帝是否残暴,那关你屁事?你就爱往自己身上揽问题,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吗?别太自以为是了!”
扶苏哑口无言,想反驳说这件事真的和自己有关。
虽然他承认自己不是大圣人,但他毕竟是始皇帝的儿子。
但扶苏还是忍住了。
“我不是要揽责任在身上。
我只是作为一名秦朝子民,不愿意我们的国家背负这样的重担。
表面上看,秦朝灭六国,统一了天下,但实际上六国贵族仍未臣服,可能会 ** 无辜百姓反叛。
您应当能明白学生的想法,对吗?”
扶苏满怀期待地看着对面的江辰,希望自己的老师能够点头表示理解。
可惜,江辰只是冷笑了一下,“我说你是操闲心,你的身份是什么?列侯,宗室成员?不错,正如你所说,六国贵族从未真心屈服,他们确实在暗中密谋复辟诸侯时代。
但这关你什么事?即使秦朝二世而亡,你也阻止不了什么吧?”
说着说者无意,透露了一件未来之事。
“什么?”
扶苏听到大秦将二世而亡,不禁惊叫出声。
“江师您别开这种玩笑了,大秦怎么可能只传两代呢?尽管那些六国贵族心有不甘,但当初大秦能把六国全都击败。”
“现今的大秦还能面临危机?”
“江师,学生并非质疑您的智慧与学识。”
“只是此事,还请别当作笑谈。”
看着对面神色庄重的扶苏,江辰有些懊悔自己的冒失。
不过他已经料到,这番话没有人会轻易相信。
从扶苏的反应就可以看出,无妨。
他耸了耸肩,轻声说道:“那你当我随意说说便是。”
然而面对江辰这轻松的态度,心怀敬仰的扶苏不由心中疑窦丛生。
“江师,您真的只是开个玩笑吗?”
“我大秦绝对不会在二代后就 ** ,对吗?”
江辰一时语塞,心想自己也搞不清楚该不该继续隐瞒下去。
“黄章你到底想要听什么答案?”
“直接说了吧,行不行?”
扶苏急得几乎落泪,“江师,您千万别这样。”
“我真心感到担忧啊。”
“请您告诉学生,在您看来,大秦真的会在第二代便 ** 吗?”
看着已经含泪的扶苏,江辰内心突然一阵柔软。
他是一个真正关心国家、忧心忡忡的年轻人。
或许还是给他一点真诚的忠告更好。
但话刚要出口时,江辰又选择说出那个不愿面对的事实。
“大秦的确会在未来二世而亡。”
“不要太伤心了,这样的命运不是你一介书生能够改变的。”
选择说实话的原因是,江辰不愿让这样一个忧虑国事的青年沉浸在虚假的希望中。
他更希望这位年轻人能在未来奋力挽救局面,哪怕是付出一切代价,甚至是生命,也好过看着历史悲剧上演时毫无作为。
因为江辰明白。
如果任由他抱有虚假的幻梦,当他最终目睹国破家亡,内心的绝望和自责将会摧残他的精神世界。
尽管眼前的这个学生有时迂腐、顽固。
但无论如何,他还尊称自己为老师,称为江师。
因此江辰必须坦白实情。
即使这样扶苏不信,他只能说良言难以打动那些冥顽不灵的人。
扶苏慢慢低下头,满脸悲痛的样子表明他已经选择了相信老师的话。
江辰一方面觉得释然,一方面也为学生的痛苦深感悲悯。
这一天里第一次,江辰站了起来,走近扶苏。
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道:
“不要太过伤心。”
“这件事,也不要随口告诉他人。”
“我是你的老师,你要信任我。”
“但是在其他人眼中,他们会视你为疯子,甚至怀疑你心存恶意。”
“到时候即便你身份显赫,也可能遭致不测之祸。”
“但我支持你为了挽救国家的未来而有所行动。”
“拯救国家的未来,这是任何热血青年心之所向。”
“只要内心还燃着热情,谁都会义无反顾。”
“记住,绝对不要去送死,明白吗?”
这温柔的话语落入扶苏的耳中,如沐天籁之音。
缓缓抬起头来,看着面前自己景仰备至的恩师。
看着他那温柔关切的目光,扶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紧紧抱住江辰。
“老师,学生该如何是好?”
“大秦绝不能就此 ** ,至少不该在第二代手中覆灭!”
扶苏几乎带着哭腔,“求您告诉我要怎样做才能改变这一切,学生恳请您,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