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棺闭合的刹那,刘玄被血色浪潮推入虚空。意识混沌间,他嗅到一缕冷香,像极他母亲常焚烧的龙须香混着的冰片。待视野清明时,竟身处雕满星轨的密室,正是刘氏祠堂最深处的禁地。
九盏青铜灯悬在穹顶,火光凝成青鸾振翅的形状。中央的紫檀供桌上,三根缠着金丝的线香正燃到第二道竹节纹。刘玄的魔种突然刺痛,那烟柱竟在半空凝结成血色篆字:“镜月三劫,焚香为引。”
“嗖嗖…”
刘玄闻声避开袭来的烟篆,那血色符文擦过衣角,竟在青砖上蚀出焦黑孔洞。供桌下的暗格突然弹开,一卷裹着银丝的发黄帛书滚落,封皮赫然是他母亲的字迹:“玄儿亲启,若见此信,焚香已燃至第三炷。”
密室四壁的星图忽明忽暗。刘玄拾起帛书时,瞥见供桌铜镜中的倒影,自己的右眼不知何时化作青铜色,瞳孔中浮现的竟是浪琴山裂隙的星象。帛书内页的银丝突然活过来般钻入指尖,在他识海中展开惊悚画面:
二十年前的子夜,谭芷萱抱着襁褓中的自己跪在此处。三长老手持青铜刀割开女婴掌心,鲜血滴入香炉时,穹顶青鸾灯的火光骤然转绿。炉中升起的烟雾里,分明映着林晓雪在浪琴山拾取铜戒的身影。
刘玄的魔种深然灼如烙铁。帛书上的银丝顺着血脉游走,在他心口凝成微型星图。供桌下的青砖传来震动,九盏青铜灯同时倾斜,火光汇聚成光柱照向密室东北角,那里竟浮现出一道暗门,门环上挂着的铜锁纹样,与青鸾剑柄的凹槽完全契合。
剑鸣声起。青鸾剑自行出鞘刺向铜锁,月光石与锁眼碰撞的刹那,整间密室突然翻转。刘玄在失重中抓住剑柄,看见穹顶星图化作流沙倾泻,每一粒星砂都映着家族秘辛!
三百年前,先祖用青铜面具封印魔渊时,面具内侧刻着与他母亲遗物相同的星轨;八十年前,父亲在淬体仪式上获得的不是青鸾剑,而是一截指骨;二十天前,谭小枚在浪琴山现出异瞳时,祠堂暗格里的命灯突然熄灭三盏...
暗门轰然洞开。浓稠如墨的黑暗涌出,裹挟着腐朽的龙须香气。刘玄的魔种疯狂蔓延,在皮肤上织出与密室星图相同的纹路。他握紧青鸾剑踏入黑暗,剑身月光石照亮甬道两侧的壁画,九百年前的玄黄血脉献祭者,竟都生着与他此刻相同的青铜右眼。
青铜刀卫的断刃突然横在颈前。刘玄转身时瞳孔骤缩!刀卫的青铜面具裂开,露出的半张脸赫然是十三岁时失踪的族兄刘煜。更诡异的是,他未被面具覆盖的左眼瞳孔中,浮动着与谭小枚相同的妖异紫纹。
刘煜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嘶哑,“这甬道尽头的香炉,烧的是历代镜月宿主的心头血...”
青鸾剑突然发出悲鸣。林晓雪的残魂从剑身溢出,她残缺的右手按在壁画某处!指尖所指的地方,赫然刻着与刘玄魔种核心相同的镜月印。
刘玄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如毒蛇撕开封印,五岁那年误入密室,曾见母亲用银针刺破指尖,在香灰上画出这个图案。当时供桌铜镜里,有个后背生着魔种的女童一闪而过。
林晓雪的残魂突然凝实,“当年你看见的,是被镜月印封存的...”
甬道尽头突然传来编钟轰鸣。九道血色烟柱冲天而起,在空中交织成巨大的青铜罗盘。刘玄怀中的帛书自动飞向罗盘中央,银丝从纸页剥离,在盘面刻出令人窒息的真相:
二十年前的镜月之夜,三长老手持的并非青铜刀,而是从魔渊取出的噬魂锁。锁链另一端拴着的女童魔胎,后颈月牙印记与刘玄此刻的魔种完美契合。
“为什么?”
刘玄的质问被咽喉涌出的星砂打断。青鸾剑剧烈震颤,剑柄月光石映出骇人画面,真正的林晓雪此刻正被困在焚香炉中,三百六十五根银丝穿透她的魂魄,每一根都连着浪琴山深处的命灯。
刀卫面具突然炸裂。刘煜完好的那半张脸开始融化,露出森森白骨。
“快走!三长老要用你的魔种补全...”
话音未落,他的头颅已被地下窜出的青铜锁链绞碎。
整条甬道开始坍缩。刘玄在狂奔中看见两侧壁画活过来般蠕动,那些历代献祭者的青铜右眼纷纷脱落,化作鸦群扑来。林晓雪的残魂燃起幽蓝火焰,勉强撑开结界!
青鸾剑刺入石壁的刹那,刘玄在飞溅的火星中看见他母亲年轻时的模样,正将襁褓中的婴儿放入水晶棺。棺盖闭合的瞬间,婴儿后背的魔种突然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林晓雪的声音开始飘忽,“三长老要重复这个仪式,把魔种转移到...”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淹没了后半句。刘玄被气浪掀入新现的密室,这里竟与青铜祭坛下的深渊祭殿一模一样。中央的焚香炉吞吐着紫烟,炉身上镌刻的九百个名字中,刘玄二字正在渗出玄金色血珠。
炉前跪坐的人影闻声转头。当他看清那人手中握着的物件时,刘玄如坠冰窟,竟是半截指骨雕成的香匙,与二十年前林晓雪被剥离的指骨如出一辙。
那人举起香匙,火光映出谭小枚妖异的双瞳,“哥,可知这炉中烧的是什么?”
青鸾剑突然脱手而出,剑尖直指谭小枚眉心。刘玄的魔种已蔓延至眼尾,他看见焚香炉的紫烟中,浮现出他父亲被青铜锁链贯穿心脏的画面。
青鸾剑悬停在谭小枚眉心三寸处,剑身月光石映出她瞳孔中游动的紫纹。焚香炉突然爆出九道火舌,将密室照得如同白昼。刘玄的魔纹已爬上颧骨,那些玄金色纹路在火光中竟与炉身铭文产生共鸣。
谭小枚用香匙搅动炉中灰烬,扬起的面纱下露出脖颈处的青鳞,“这炉中燃着刘氏九百代嫡系心头血,每滴血里都封着一段剜心记忆。”
炉中紫烟突然凝成锁链缠住青鸾剑。刘玄看见烟雾里浮现的画面:父亲铠甲下的脊骨刻满镇魔咒,母亲临盆时身下铺的竟是青铜祭坛的星图。最刺目的是谭小枚幼年时被三长老按在祭坛上,妖瞳中流出的血正渗入月光石。
谭小枚的香匙点在炉身刘玄二字上,血珠突然沸腾,“二十年前你母亲换命时,我才是被选中的傀儡!”
密室四壁轰然开裂,露出内层青铜浇铸的星轨图。刘玄的魔种不受控制地蔓延,与星轨完美嵌合。地面浮现出青铜罗盘,指针正指向焚香炉,炉底竟嵌着半块青铜面具,与浪琴山祭坛那具棺中人的面具严丝合缝。
青鸾剑突然调转剑尖。林晓雪的残魂在剑身显形,她残缺的右手燃着镜月印:
“小心妖香惑心!炉中灰烬掺了魔渊彼岸花粉...”
话音未落,三根银丝从炉底射出,将她残魂钉在星轨图上。
谭小枚的笑声带着金石之音。她撕开左袖,露出布满青鳞的手臂:
“三长老用魔血养我二十年,就是在等你的魔种与星轨融合。”
香匙突然刺入炉中,挑起团燃烧的紫焰,“看啊,这才是真正的镜月劫!”
紫焰爆开的刹那,刘玄的魔种竟脱离皮肉,在空中织成血色星图。密室穹顶的青铜灯同时炸裂,灯油化作三百六十五只火鸦扑向星图。每只火鸦没入纹路,刘玄便觉有段记忆被生生剜去。
林晓雪的残魂突然挣脱银丝,扑向血色星图。她残缺的身躯燃起幽蓝火焰,竟暂时阻住火鸦侵袭!
地面突然窜出九条青铜锁链。刘玄翻滚避开,却见锁链尖端都生着人面,正是历代献祭者的面容。最外侧那条锁链的人面突然睁眼,赫然是方才甬道中破碎的刘煜。
锁链突然调头刺穿林晓雪的残魂。幽蓝火焰暴涨的瞬间,刘玄看见她胸口浮现完整的镜月印与母亲遗书中的血印一模一样。
焚香炉开始剧烈震颤。谭小枚的妖瞳淌出血泪,手中香匙突然生出倒刺!炉盖轰然开启,涌出的不是烟雾,而是九百道挣扎的残魂。每道残魂心口都嵌着月光石碎片,嘶吼声震得青铜星轨图寸寸龟裂。
刘玄的七窍开始渗血。魔种脱离后的皮肤下,青铜色的血管如活物般蠕动。青鸾剑感应到什么似的发出悲鸣,剑柄月光石突然映出凤凰山轮廓,山腹中竟藏着与密室相同的青铜祭坛,坛中央水晶棺里躺着后背生魔种的谭小枚。
刘玄呕出带着星砂的血,手中突然多出半枚铜戒。这是二十年前林晓雪在浪琴山捡到的,此刻戒面月光石竟与焚香炉产生共鸣。
谭小枚突然发出惨叫。她手中的香匙开始融化,露出里面森白骨刺的脊椎。密室地面裂开深渊,下方传来锁链拖曳声,与青铜棺中的声响如出一辙。
三长老的声音从深渊中渗出。血色星图突然收缩,化作烙印重回刘玄体内。林晓雪的残魂在最后一刻扑来,镜月印按在他心口。
“轰…”
爆炸的气浪掀飞青铜炉盖。刘玄在眩晕中看见令人窒息的真相:焚香炉内壁刻满他母亲笔迹,那些以血为墨的符咒,正是当年移魂术的反咒。炉底堆积的灰烬里,赫然埋着他父亲破碎的青铜刀。
谭小枚突然撕开人皮。青鳞覆盖的身躯后展开骨翼,妖瞳完全化作紫色,指尖燃起紫焰,照亮密室顶部的暗格,三百盏命灯正在疯狂摇曳,每盏灯芯都是一截指骨。
青鸾剑突然自主飞向命灯阵。林晓雪的残魂借着剑光最后一次凝实,她残缺的右手按在刘玄眉心,“当年姑姑转移魔种时,抽走了我的三魂七魄...”
话音未落,深渊中窜出的锁链已缠住刘玄脚踝。谭小枚的骨翼扫灭七盏命灯,火光中浮现出更残酷的画面:二十年前的镜月之夜,三长老手中噬魂锁另一端拴着的,分明是襁褓中的谭小枚。
三长老的虚影从炉中升起,手中握着与刘玄相同的铜戒,“当年用林家丫头替你承灾,如今该用这半妖补全...”
铜戒突然发烫。刘玄在剧痛中窥见记忆深处的碎片:五岁那年误入的密室,他母亲正将铜戒按在谭小枚眉心,而女童后背的魔种正缓缓消退。
地面星轨图突然逆向旋转。刘玄的魔种脱离身体,在空中重组成青铜罗盘。罗盘中央浮现的水镜里,他母亲正抱着两个婴儿跪在祭坛前,左边婴儿后背魔头狰狞,右边女婴瞳孔泛紫。
“为什么?”
刘玄的质问被咽喉涌出的青铜液打断。皮肤开始硬化,视野逐渐染上铜绿,最后看见的是林晓雪残魂化作流光注入青鸾剑,以及谭小枚妖瞳中一闪而逝的月牙印记。
焚香炉轰然炸裂。九百道残魂尖啸着涌入刘玄体内,青铜化的身躯承受不住冲击开始龟裂。在意识消散前,他听见两个重叠的声音,一个是林晓雪在剑中的叹息,一个是谭小枚贴近耳畔的呜咽:
“下次月蚀...去凤凰山找...”
青铜碎屑纷飞如雨。当最后一粒星砂没入地缝,密室只剩那卷银丝帛书在灰烬中飘摇。发黄纸页上,谭芷萱的血字正在消退,最终显露出被封印的真相,供桌暗格深处,藏着半枚染血的青铜面具。
欲知后事如何,见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