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换一，值了。
阿牛倒下，嘴角带着得逞的笑意。但他没有立刻死去，躺在地上眼珠子咕噜噜地转。
车后面，龙隆还未看清发生了什么，就见阿布忽然倒了下去。
他从车后走出，看到阿布倚在车门旁边，嘴角倘着鲜血，胸口处也不断有鲜血涌出。
“怎……怎么回事？”
龙隆脸色骤然变了，半跪在阿布身边，企图用手帮他止住伤口。
老陈也吓傻了，颤抖着声音说：“那人要杀我，是他替我挡了子弹，我……我……对不起他。”
其实阿布并不是替他挡子弹，只是看到阿牛举起枪，知道这司机是唐念关心在乎的人，而唐念是他家老板关心在乎的人，便一时起了善意，想救他一命。
但他毕竟是个人，没有瞬移的特异功能。当他推开老陈，又举起枪的瞬间，对方的子弹已经发射。
他这一生，帮龙隆处理过许多人，手上沾满鲜血，从未想过会死在这么一个无赖手上。
阿布望着龙隆，满眼不甘。龙隆亦懂他的悲哀，心中愈加焦急。
唐念从车里拿出急救包，递给龙隆：“快，给他止血，我来叫120。”
龙隆已然手足无措，颤抖着双手接过。
“来不及了，”阿布虚弱地抓住他的手：“老……板，对不起，阿布，阿布……不能再保，保护你了。”
一双手垂下，眼前的人永远闭上了双眼。
唐念从未见过生命消逝地如此之快，没有告别，不带一点希望。
龙隆双眼猩红，低沉着头。原先的慌乱无助，全都消失不见。
半晌，他木然地站起来，拖着行尸走肉般的身体，缓缓走向还剩最后一丝气息的阿牛。
阿牛没有任何表情，但龙隆就是觉得他在笑，他在得意。
“再忠心的狗，跟错了主人，也得死。”龙隆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刀，直直插进阿牛的胸口。
握住刀柄，用力转了两圈。刀锋搅得伤口血肉模糊，阿牛双目狰狞，含恨而终。
龙隆却觉得还不够，发了疯似地折磨阿牛的尸体，唐念实在不忍心，上前抱住他，企图把他拉开。
“别打了，他已经死了。”
龙隆充耳不闻，一刀接着一刀。鲜血溅了他一身，也溅了唐念一身。
直到累了，才慢慢停下来。
龙隆木然地站在原地，瞳孔失去焦距，望着阿布朦胧的身影，平静地对唐念诉说：“阿布是姐姐捡来的，后来扔给我作伴。我让他喊我哥哥，他不肯，只敢喊我老板。可我知道，在他心里，早就把我当成哥哥了。姐姐的遗物不多，除了那条项链，阿布也算一个。”
可是现在，他们都不完整了。
唐念沉默地听着，胸口钻心般疼痛。
她说：“阿布只是去天上陪姐姐了。”
天上，只是人们对死亡的美化。龙隆是个悲观主义者，他不相信神，不相信人。他只知道，他爱的，爱他的，都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像只离队的候鸟，孤独地存活于世。
然后遇到了另一只候鸟——唐念。
听着耳边啜泣声，龙隆逐渐清醒，他感觉后背一片潮湿，偏头一看，唐念的泪水模糊了眼眶，头绳也掉了，裤腿上胳膊上都沾了不少血迹。
龙隆拉起她的手，走向岸边。
岸边。
龙隆让唐念坐在青石板的台阶上，自己则踩在最下面一阶。他挽起袖子，用手试了下水温。感觉不算冷，然后撕下一个袖子，用水打湿。
唐念沉默地看着他，一言不发，不敢打扰。怕一说话，他又想起那些悲伤的事情。
龙隆拿着湿布，一点点帮唐念擦掉身上的血迹。接着是手上的，腿上的，鞋上的。
他像擦拭一件精美的瓷器，把唐念收拾的干干净净，只剩下一些实在无法清洗的，然后扔掉袖子。
“我帮你擦。”唐念作势要去捡地上的布，龙隆却拉住了她。
“我要永远记住今天，这身衣服就是见证。”
唐念黯然，“记住仇恨有什么好的，你应该向前看，这才是你姐姐和阿布希望看到的。”
龙隆不说话，也不肯擦衣服，拉起唐念又往回走。
路边，老陈出于愧疚，一直守在阿布身边。一直等到龙隆回来，对他说：“把他装进后备箱，我要带他回家。”
老陈点点头，照办了。
等待的间隙，龙隆的手机响起来。
“小龙，你在哪里？你还好吗？见到濮总了吗？”吴刚在电话那头一连三问。
龙隆低声说：“阿布死了。”
吴刚震诧：“什么，那你还好吗？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接你。”
“不用了，”龙隆拒绝了他的要求，“我和姐姐在一起。”
“姐姐？唐念？你怎么和她在一起，那多危险，你别忘了——”
“我相信她。”龙隆坚定地说。
吴刚长长叹了口气：“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还去见濮总吗？”
龙隆说：“今天我必须见到濮总。”
吴刚说：“那你怎么去？”
龙隆转头，看向正在帮老陈一起搬尸体的唐念，“姐姐会送我去的。”
吴刚沉默片刻，说：“那你小心点。”
“恩。”
阿布因老陈而死，老陈心里愧疚，搬他的时候自然也格外小心。
唐念走过来一起帮忙。
虽然阿布已然没有任何痛觉，但把他装进后备箱时，老陈还是特意在他的头下面垫了衣服。
看着他如沉睡般的容颜，老陈惋惜道：“唐总，以后他葬在哪儿，你一定要告诉我，我想每年都去拜拜他。”
唐念说：“好。”
老陈布置好阿布，正要关后备箱，唐念碰了碰他的手，示意他等等。
“怎么了？”老陈低声说。
唐念看了眼远处正在打电话的龙隆，低声道：“这里已经死了这么多人，我们不能再纵容他胡闹下去了。”
老陈一惊：“你想干什么？”
唐念说：“为了他好，也为了给他回头的余地，等会儿在车上我会想办法让他休息，而你就趁他睡着，把车开到最近的公安局去。”
“这太冒险了，”老陈说：“要是被他发现，咱们都会没命的。”
唐念坚定地说：“我知道，可是如果他再不回头，他也会没命的。”
老陈沉默了，看着眼前的阿布，这个和龙隆差不多大的孩子，心中不免动容。
“丫头，我听你的。”
老陈虽然是唐念的司机，但这些年，其实早已把他当成尊敬的长辈。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出事的！”唐念说：“等会儿看我眼色行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