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林思衡离了屋子,晴雯眼珠子一转,将桌上的橘子又剥了一个,殷勤的递给绿衣,讨好道:
“绿衣,爷说要带我们在江南转转,你可知道要去哪里?”
绿衣狐疑的看着无事献殷勤的晴雯,一阵警惕,压根也不接,随口道:
“这我如何知道?公子既这样说,你先收拾着就是了,别回头落了东西。”
说着便也不在这里多待,又往二位姨娘那里去,毕竟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没功夫和晴雯耍心眼子。
晴雯眨眨眼睛,瞅着手里的橘子,拿起来轻轻一嗅,别被一股酸气熏得微微后仰,左右看看,又将那橘子往香菱手里一丢,然后也一溜烟跑开。
香菱眉头一垮,苦着脸瞅着手里的橘子,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抬眼瞧着还在跟前的红玉,眼神一亮,忙道:
“红玉你吃不吃?这个可甜!”
红玉怜悯得瞧了香菱一眼,用哄孩子的语气哄道:
“那你多吃些,外头还有事,我也先走了。”
“哎!你.......”
等人一个个都跑没影了,香菱苦哈哈的望着手里泛着酸气的橘子,不太想吃,但是又舍不得糟蹋了东西。
一番天人交战,到底还是皱着小眉头,小心翼翼的取下一片,闭着眼睛,鼓起勇气往嘴里一塞,旋即就被酸得脸都皱到一起去。
丫鬟们之间一番“勾心斗角”,林思衡自然不知,领着边城进了书房,笑道:
“黄家放出去的那个有消息了?”
边城面上也挂着笑意,点头道:
“公子所料不错,黄家果然还有后路,那个叫黄鹤的,出了城就往南去了,左拐右拐的,一路上嘴倒也严实,如今已在广州落了脚,说是要坐船出海,六弟怕断了信,先送了消息来。”
林思衡略有些诧异,从书桌后取了张地图打开,思量片刻,沉声道:
“我原以为这黄鹤是要去投哪个姻亲族眷,原来是要出海,倒比我想的还小心些,咱们沿途的人可跟上了?”
“一路有六弟留的记号,都跟紧着,只隔着一日路程。”
“嗯,钓鱼归钓鱼,别真给放跑了,跟广州洋行再探探消息。小五呢?来信了没有?”
“按着行程,已经快到京师了。
这个江春,不是都说快死了?倒还能想出这一招,也是难为他。”
林思衡缓缓踱步,闻言轻叹道:
“早前有黄家步步紧逼,后来就见我下了江南,盐商处在风头浪尖上,不等到尘埃落定,他如何敢死?不过是硬挺着一口气,谋个后路罢了。”
边城也神色有些郁闷道:
“倒还真叫他给等到了,黄家走投无路,兵行险着,江家一边掺和进去,一边遣人来报信。
呵呵,若是黄家得了手,江家借此与黄家缓和关系,若是公子棋高一着,虽是来报信的不止他一家,咱们也还得领这人情,倒还真就不好对江家下死手。
如今咱们胜了,他又想再搭着京里的线,要不是小五这几年为江家办事用心,换了旁人,说不准江家还真有再起来的时候,这帮老狐狸!”
林思衡倒不以为意,轻笑道:
“活了一大把年纪,自然不是白活的,心机手段,明里暗里,不到最后都难看清。
可惜,我虽放江家一马,就不知道蜀中商行,还有广州洋行那些人,是不是也心慈手软了。”
边城眉头一展,笑道:
“正是如此!如今这剩下四家可是伤筋动骨,想要保住那三成份子,只怕也不容易,恐怕暗地里还得做过一阵。
对了,倒还有一事,今儿有两道圣旨,一道是给林老爷升官的,还有一道,是往刘家去的,底下人打听明白了,不出公子所料,刘庄果然走了门路,只不过是已失察之罪,夺职罢官便罢。
如今刘家已经在收拾东西,还准备要进京来着,这未免也太轻了些!”
林思衡扬扬眉头,诧异道:
“仅是如此?当年贾雨村被罢官的罪名,都比这来的重些,他这是还想着日后复官不成?
刘家那女郎,在梁王府这样得宠?看来刘庄这些年,给梁王立下不少功劳啊......”
边城一惊,忙低声道:
“莫非梁王跟白莲教有牵扯?白莲教可是造反的!梁王这样胆大?不怕引火烧身?”
林思衡嗤笑一声:
“这有什么,莫要忘了前明朱皇帝,朱皇帝都能行,梁王说不准也能?哈哈,梁王自然不会与白莲教有什么牵扯,这自然都是手底下人自作主张。
懒得管他这些,我只管办我自己的事情就是了,处理了吧。”
边城神色一冷,旋即领命而去。
刘家大宅里一阵喧闹,刘庄领了圣旨,亲自将那宣旨的使者送出门去,虽是戴罪之身,两名使者在他跟前也并不显得倨傲,收了银票,客客气气的道了谢,压低声音道:
“刘大人不必客气,下官来时,梁王殿下叫长史大人给下官带句话来,请大人尽快进京,有殿下在,刘大人虽一时挫折,复起之日也必不远。”
刘庄面上闪过一丝喜色,连连点头,那两名使者客气的拒绝了刘家的招待,告辞而去,刘庄便又挺直腰杆。
虽被罢了官,却仍将那一身大红官袍穿在身上,叫夫人将扬州财物随意处置了当,又雇佣了三架马车,另有七八架车架装着财物,便领着家丁,当即就要出城北上。
夫妻里坐在马车里,刘家太太神色有些不舍道:
“都在扬州呆了十几年了,我都以为就要一辈子都在这儿呢,如今突然要走,也不知道去京里能不能适应,千里迢迢的,胜儿身子骨弱,舟车劳顿的,可别生了病。咱们这是要去码头坐船?”
刘庄神色不悦,冷哼一声道:
“便是没有这桩事,待殿下...到那时,不也还是要进京,胜儿就是让你给宠坏了,男儿家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坐着马车还能累死他不成?
不坐船,我们自陆路走,哼,如今我没了官身,林如海那对师徒岂不恨我?若去码头,必然要落到那什么伏波帮手里,这不是白白送上门去?
哼,这师徒俩将这伏波帮,沿着运河铺的到处都是,居心叵测,此番进京,必要将此事报给梁王殿下知道!暂且叫他们得意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