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挖，挖我的眼睛。”
俞逸宸向前几步，嗓音低沉的，如磐石坠地。
“俞逸宸，你说什么傻话！”
顾子尤急急的喊。
他怎么能说用他的眼睛换她的？
不行！
绝对不行！
“你的眼睛？我不要。”
孤狼摇摇头，一脸狞笑的看向顾子尤，“我只要她的。”
“那你就快点，磨磨唧唧不像个男人！”
顾子尤狠狠瞪着他，眼里冷清又决绝。
孤狼动作微顿，缓缓勾起嘴角，“就是这个表情和眼神，和当年一模一样。”
“只会臆想的疯子！”
顾子尤愤怒的低骂。
她根本不是他说的那个人，怎么可能会露出他所说的“和当年一模一样”的表情？
全是他的臆想！
被仇恨驱使了理智的疯子！
“我是疯子？”
孤狼募的冷下脸。
他极其厌恶她这样的眼神。
像是把多年前那一幕又搬到他面前，让他的眼睛生生刺痛。
纵使过去了这么多年，纵使长大了，她眼里的那股倔强，还是一点没变！
“对，一个愚蠢又只会臆想的疯子！”
顾子尤不管不顾的与他针锋相对。
她必须惹怒他。
免得，他把主意打到俞逸宸头上。
“那疯子就让你多受点苦头。”
孤狼咧了咧嘴角，把小刀递给手下。
像是刻意想让她承受和他当年一样的痛苦似的，他随手在树干上掰下一截粗劣的木棍，在她眼睛周围丈量着。
“……”顾子尤紧紧贴着身后的树干，呼吸停滞。
这种等待凌迟般的感觉……
真他妈不爽！
“和你漂亮的眼睛说拜拜……”
孤狼面露狰狞，说着，扬起木棍对着她的眼睛狠狠刺下去。
顾子尤下意识闭上眼。
空气仿佛瞬间静止，耳边有微弱的“沙沙”声，好似，还有俞逸宸和乔莫喊她名字的声音。
以及，浓烈的血腥味……
她的眼睛被刺瞎了吗？
应该是吧。
可，为什么没有感觉到疼？
她睫毛颤了颤，试探着慢慢睁开眼……
保罗站在她身侧，右手死死攥住孤狼刺下来的木棍。
不难看出孤狼是用了全力，木棍穿透保罗的掌心，鲜血“唰唰”的往下流。
“你做什么？”
孤狼许是没想到会这样，满脸的诧异。
“哥，放了她吧。”
保罗近乎哀求。
“你看上这小妞了？ 宁可不让哥哥报仇？”
孤狼简直无法相信。
“哥……”
保罗难掩愧疚，刚要再说什么，却见孤狼已经从兜里掏出枪，对着顾子尤便扣下扳机。
保罗想也不想的一个侧步挡在她身前。
“砰”的一声，林中鸟兽翻飞，鲜血瞬时在他心口处渲染一片殷红……
孤狼惊住，“弟……”
“哥，小心。”
保罗一个用力将他推开。
乔莫的短刃旋转着，呼啸而过，扎在一旁的树干上。
保罗松口气般跌倒在地。
形势陡然变换。
孤狼愣神的间隙，乔莫和鹰已经带人立即控制住在场所有雇佣兵。
俞逸宸早就几个健步冲过来，“顾子尤，你怎么样？”
“我没事。”
顾子尤木木的摇头，从他怀里退出来，跪在保罗身旁，颤声问，
“保罗，你怎么样？”
保罗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先呕出一口鲜血。
顾子尤连忙扶着他的肩膀，轻轻揽住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保罗捂着胸口，扭头看向孤狼，“哥，对不起……我骗了你……我已经抓到她很多天了……”
一阵呼吸不畅，他咳了咳，才接着说道，“也知道……她身上有追踪器。”
“别说了，哥哥不怪你、不怪你。”
孤狼红着眼眶摇头。
他怎么会不知道？
弟弟车上有最先进的感知追踪器的设备。
只要她上车，弟弟就会第一时间发现。
他只是不想戳破弟弟罢了。
“哥，对不起。”
保罗愧疚的看着他。
“……”孤狼说不出话，眼底被浓浓的心痛覆盖。
他若知道弟弟会这么做，他绝不会开那一枪。
那是他的弟弟，一手拉扯大的弟弟……
这世界上他唯一的亲人啊。
保罗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才转过视线，看向顾子尤。
“我哥他……把我养大……不容易……”
他一句一顿，说的很费力。
“嗯，嗯，我明白，我会让俞逸宸放他走。”
顾子尤连连点头，眼眶早已湿润。
“我知道，我们不可能永远生活在那个石屋。”
保罗望着天边，苦涩的笑了笑。
“……”顾子尤紧紧抿住唇，鼻端酸涩。
“可我还是贪心了。”
“……”
“你笑起来很美……可在石屋这段时间，你很少笑。”
保罗眼里闪过一抹失落。
他曾不只一次看到过，她在俞逸宸身旁——笑靥如花。
美的像超脱凡尘的仙子。
“你喜欢看我笑，我笑给你看。”
顾子尤努力在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声音却嘶哑的不像话，眼泪也控制不住。
她第一次发现，想笑，原来这么难。
天空中乌云席卷，豆大的雨滴伴着浓浓的哀伤顷刻间落下，带来刺骨的凉意。
可纵使雨水那样凉，保罗依旧能感觉到脸上一滴一滴的温热。
“你在流泪吗？”
他像有些不敢相信似的看着她，“为了我？”
“嗯，嗯，为了你。”
顾子尤连连点头，泪水一颗颗落在他脸上。
“你到底还是个傻女人，竟然会为仇人流泪。”
保罗笑了笑，表情却因伤口的疼痛而有些扭曲，少了平日他打趣她时那抹轻松。
“……”顾子尤说不出话，心口堵的厉害。
他才傻。
为仇人挡枪。
“把我葬在石屋前的秋千边吧。”
保罗的声音很轻，恍若呢喃般的叹息。
“好。”
顾子尤声音沙哑。
“把那些东西烧给我。”
保罗看着她，目光柔和。
“好。”
“不用给我换衣服，我要穿着这个。”
保罗说着，拉了拉衬衫，神情像个任性的孩子。
这是她递给他的。
第一次主动递给他。
“好，不换，不换。”
顾子尤红着眼，为他理了理衬衫的褶皱。
保罗刚想笑却咳了一声，嘴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他强忍着咽下，伸手向衬衫胸前的兜里摸索。
“我帮你找。”
顾子尤忙压了压泪水，从他兜里掏出一枚木质的骰子。
那个，她心烦意乱中粗制滥造出的骰子。
保罗死死攥在手心里，笑着看她，“你是个雕刻天才。”
顾子尤再也忍不住，哽咽着抽泣起来，“别……别以为……我听不出你在糗我……”
保罗在她的泪水里轻轻笑了。
宠溺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