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起身弯腰,拉着他手臂:“鹤相,你被人下降头了?”
鹤砚清杠掉鹤昆的手,跪姿挺立,身体岿然不动:
“皇上,您之前不是总是苦恼如何做一位明君吗?
其实也很简单,明君,便是明事理之君。
姜家当年那个案子,诛你九族的案子总共用了十来日就判了。
说句真的,全天下人都不信。按照大理寺的速度,判一个贪官也得半年。
皇上,您想做明君,就得拿事儿来做,至少有一件事是令天下人记得皇上的。”
鹤昆垂眼看着他,摇着头叹了口气:
“鹤相,你太不像你了,那个姜家孤女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为了那个姜家孤女连这种打皇室脸的事情你都要做,你知道查出来若真是有问题,你得动多少权贵的利益吗?
鹤相,朕劝你,别做傻事。”
就连心思不算深沉的鹤昆都听明白了,这种事情,真是得力不讨好,就讨那个女人的好。
鹤砚清语气平静得像深渊:“求皇上降旨,彻查姜家谋逆之案。
要捉人要杀人,臣来做,臣不会让皇上有半点难堪,更不会动摇皇上半分帝位。”
鹤砚清心底很清楚,自己私底下调查,哪里有皇帝昭告天下翻案来得气势浩然。
既然要做,就得有名正言顺的旨意降下,要让天下人都看见,这件事的高度才会上去,才会被朝野与天下认可。
鹤昆道:“咱们认识这么些年了,此次也的确是你第一次求朕。
朕的储君之位,皇帝的位子,你的确是第一功臣。
姜家的案子,朕就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查。
不过,若是查到动到皇室根骨的东西,朕会立即叫停。”
鹤砚清正了正身子:“臣,谢主隆恩。”
他答应了姜玉瑶的事情,说干就干,不能再与鹤昆怀柔下去,这样做只会拖延时间,拖延到鹤苍澜又在边境闹事起来。
鹤昆将鹤砚清扶了起来,满是疑惑的问:
“鹤相啊,你这是怎么了,你为何要做这些,都是为了那个姜家女吗?”
鹤砚清将官帽提在手上,有些无力的道:“是为了她。”
鹤昆更不懂了:“那朕也不懂啊,何必呢,送送珠宝什么的,哄一哄不就好了吗?
再有,什么人是你鹤相控制不住的?”
鹤砚清将眼睛落在鹤昆面庞上,眼角有些发红:
“臣不是想控制她,臣一直都不想控制她,只是做出来的事情都是控制。”
他想要的,是姜玉瑶不要恨他,愿意给他一个机会,给一个爱他的机会。
鹤昆眼珠子转了转,突然道:“过几日宫宴也叫上她来,朕帮你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妖精。”
鹤砚清点首:“臣谢皇上。”
这话很明显,算是这么多年鹤昆对自己的一些情谊了,他是真的没有计较姜玉瑶的身份。
启程回了鹤府,鹤砚清发现书房一直点着灯。
拂绿端着夜宵站在行廊上,连忙走了过来,行了一礼:
“相爷,您回来了。三姑娘在书房里,还有几位大人也在。”
鹤砚清道:“去多搬一张椅子来。”
书房门推开,姜玉瑶正埋在半人高的文书里,不停的翻看着,看了一些东西又一边在记录。
是以她没有发现鹤砚清已经回来了,是身边的臣子起身行礼,她才抬了头。
鹤砚清抬了抬手:“天色已晚,各位大人辛苦,就先回吧。”
这些人走了后,鹤砚清看着震雷吩咐道:
“震雷,过几日拿着本相的手令,去翰林院寻几个助手过来,挑心细的。
这些人入鹤府后,就不能再出去了,严加看管。”
姜玉瑶起身,从那位置上站了起来。鹤砚清看着她:“你坐,我坐这儿。”
拂绿搬来的一把椅子,摆在书案一侧。
拂绿战战兢兢,相爷不坐主位,她可不得战战兢兢吗,一会儿三姑娘会不会被骂?
拂绿还是起了话头:“三姑娘,您不是说饿了吗,您坐到圆桌这边来喝口粥?”
主仆之间很有默契的,她点头:“嗯,我喝点儿。”
她又看着鹤砚清:“相爷饿了吗,要给你端一碗过来吗,是海鲜粥,很新鲜的。”
鹤砚清就在侧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翻了翻那些文书:
“不必了,我先看看你们今日整理出来的东西。”
姜玉瑶挥挥手,拂绿退了出去,将书房门带了过去。
她盛了一碗海鲜粥端了过去,坐在书桌主位上,把海鲜粥往他面前推了推:
“我看你唇色有些苍白,晚膳没吃吧?”
鹤砚清专注的看着那些文书,好似没有听见她在说话。
姜玉瑶见他没有反应就将碗端了回来,自己便吃了起来。
书房里有些安静,只有鹤砚清在翻书页的声音。
她拿着勺子吹了吹粥,眼角不经意看了过去。
丰神如玉的鹤相,黑密的长睫微垂,凝神看着卷宗,眉心时不时的还要皱一下。
鲜少见他如此专注的神情,之前都不敢这样看他。
姜玉瑶启声道:“我们今日翻看了最开始的那几卷卷宗就发现了问题。
有些所谓的口供,不是本人亲自的口供,是转述的。物证记录也很模糊。
这不符合规矩,不知道怎么就写上去了。
越到后面的卷宗,就发现上面的墨渍深深浅浅,有些是后来加上去的。
你仔细看看就能看见,我都在宣纸上记了位置。”
鹤砚清抬首看着她:“嗯,我也发现了。”
只是他抬头的一瞬,姜玉瑶看见鹤砚清眉心中间淤青了一块,问道:“你脑袋被撞了吗,都淤青了。”
鹤砚清将官帽往下压了压,挡住那磕头磕淤青的地方:“嗯。”
姜玉瑶起身走到房门前去找苏叶拿药膏过来,走到鹤砚清身边,将他官帽给取了下来:
“我还是给你上药吧,苏叶的这个药,化淤青最快。
你这淤青的地方很是敏感,我怕其他官员会想着是你磕头磕的。
朝中人都知道你被皇上免了行下跪之礼的,若是这里有淤青,会怀疑你被皇帝苛责,这倒是不好。”
鹤砚清身子靠在椅背上,让她给自己上药:“你倒是心细。”
姜玉瑶用指腹取了乳白的药膏点在那淤青上,鹤砚清眼神微颤,似乎这一刻自己做得再多也是值得了的。
他启声询问她的意思:“除夕宫宴,皇上请了你,你可愿意去?”
姜玉瑶手一顿,有些惊讶:“皇上请了我?这不是口谕吗,怎还问我愿不愿意?”
鹤砚清伸手拿住她纤细的手腕,手臂圈着她的腰身,将头埋入她身前:
“瑶瑶,爱是如你所是,我在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