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砚清垂下眼眸来,回她:“你师父说,爱是如你所是,而非如我所愿。”
他又嘲讽的笑着:“你师父这个假和尚,学识挺好。临走了,还得给我上一课。”
姜玉瑶愣在原地,半晌才道:“这话,是我们姜家人人都知道的。”
所以在明渊受了酷刑以后,告诉她不能闹,不能让师父担心,她都同意了。
爱,有时候就是会让人退让。
可是她,明渊与鹤砚清的这本账没法算,算不清楚。
鹤砚清牵起她有些冰凉的手捏了捏:“你师父说得对。”
感觉到院子里起了寒风,他将姜玉瑶的手放回她的衣袖里,
“后边的日子我会有些忙,为姜家翻案要调所有的卷宗回来,没时间照看你。
要过年了,你想念家人就去看看吧。”
姜玉瑶点点头:“好,调来的卷宗我和你一起看,这件事,我不能就做个只等结果的人。”
鹤砚清通通应了她去。
这一日的下午,姜玉瑶就在鹤府里收到了从刑部调来的卷宗,用了三辆马车拉了来,可谓是惊人。
不过,姜玉瑶也觉得鹤砚清办事的效率是极快的。
“拂绿,找护院来将东西卸下,拿去我的院子里。”
姜玉瑶来活儿了,将自己埋在了那些卷宗里。
黄昏前,朝廷来了几位翰林院的官员,还有几位刑部的官员。
他们说自己鹤砚清派来的,一起来打理这件事,鹤相不让他们在自己府上处理,必须要来这里看卷宗。
这些官员以为是鹤相防着他们,实则是不愿让姜玉瑶顶着风雪来来回回的拿卷宗而奔波。
姜玉瑶见状,将卷宗都移去了鹤砚清的书房,将画板挂了起来,开始逐字逐句的查当年旧事。
入夜,鹤砚清一直未归。
大元皇宫,乾元宫。
鹤砚清与顺德帝鹤昆面前摆着一桌子珍馐,二人都没动筷。
鹤砚清将自己面前的一堆折子朝着皇帝推了过去:
“皇上,臣辞官离朝之前,会将朝廷可用之人都给皇上理顺了,安排在应当的位置上。
以后皇上朝政有任何问题,按照不同的问题,都有各个职位上的臣子为您答疑。
这些文书里的臣子,都是值得信赖之人。
皇上可以看看,有什么疑问,都可问臣,臣一一为皇上解答。”
鹤昆怀里抱着一条白色的狗,胖手摸着它的狗毛,忽的一停:
“鹤相这是怎的了,好端端的说要辞官?”
顺德帝立马想到自己最近对他的态度,是不是自己对鹤相太过苛责,他生气了?
鹤砚清神色如常:“不是突然的,是早就有这个想法了。
皇上,臣不愿再做官了,不愿再面对太多的朝政之事。
只是臣离朝辞官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就是要重查姜家谋反一案。
这件事结束,臣就离开上京。”
鹤昆当即道:“不行,姜家的案子早就盖棺定论了,不准查,查了也白查。”
孟让尘与丽贵妃最近反复的在它耳边说,鹤砚清秘密去了淮南,是去找姜家密藏里的宝贝去了。
鹤砚清归来后,一直很忙碌,鹤昆也忙着训狗,就忘了问这些事。
鹤砚清身子朝着椅背上靠了靠,下颚一时锋利起来,凌冽的气势甚至比面前的帝王更威严:
“已经在查了。”
顺德帝眉宇沉了下去:
“鹤砚清,你放肆!姜家谋逆,是父皇在时就定了的案子。
你好端端的将此事掀开,你意欲何为?
若是查出来真的是误判,那朕当如何,跪在天下人面前给姜家人磕头吗!”
鹤砚清黑眸深邃,冷凛的看向他:“只是查一查,又不一定是误判,皇上如此紧张做什么?
当年刑部加上大理寺都参与的案子,一层一层的查了下来的结果,难道就真的是误判吗?
还是说,皇上是知道什么,怕被掀开?”
鹤昆将狗驱赶走,怒道:
“那个姜玉瑶根本不是你的庶妹,她是姜家后人,当年的漏网之鱼。
这些朕都知道了,朕没有派人捉拿,就是在给你面子。
鹤相,你如此做,何尝不是将朕架在火上烤?”
鹤砚清并不惧他的威势,鹤昆是他拿捏惯了的:“那臣倒还要谢过皇上了。”
鹤昆鼓了鼓眼:“……”
他端起酒杯敬了敬顺德帝:
“皇上也知道姜玉瑶是姜家人,她跟我闹着要查案,她说姜家人是被冤枉的。
我将她宠着惯着习惯了,自然就纵着她去。
皇上不也这么纵着丽贵妃的吗?
你明明知道她是孟家人,之前孟家人这么想你死,现在你不照样把孟家女儿捧在手心上?”
鹤昆被他说得哑口无言,闷着头喝了一口酒。
鹤砚清为他添了酒,安抚了几句:
“退步一万步讲,又不一定能查出什么,皇上不必放在心上。”
鹤昆反问着:“若是真查了什么出来,那可是建元姜氏,你要朕如何自处?”
鹤砚清笑了笑:
“若真有那一日,刑部,大理寺当年参与案件导致误判之人,中间所有牵连之人自然是全斩杀。
有一千斩一千,有一万杀一万。
皇上也知道,姜家是建元功臣。
诛灭九族这种事情,从开朝至今就这么一回,还是对姜家人。这些人,本也该死。
至于皇上你,不用担心,臣会处置好一切,皇上用玉玺盖章就是。”
他话完又自己连喝了几杯酒,鹤砚清自来在帝王面前也是个不低头的人,甚至没有求过谁。
他将酒杯放下后,起身走到鹤昆面前,将官袍一掀,双膝跪在了皇帝面前。
乾元宫膳婷所有的奴婢一同跪了下去,因鹤砚清是被皇帝免了下跪之礼的,他见皇帝都无需弯腰。
当他下跪,除皇帝以外,按照规矩其余人都得低于他的。
鹤砚清那一身清冷孤傲,此刻也多了几分恳求与卑微:
“皇上,臣这么多年以来,扶持皇上做太子,为皇上谋求帝位,从来都是无怨无悔。
臣直到如今也没求过皇上一次,臣想用这两次功劳,换皇上降旨为姜家查案。”
话完,他将官帽放在一边,重重的磕了三磕头。
砰,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