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晔叹了一口气,面含几分担忧道:“可终究被横插一脚,航道没法完全掌控住。”
“海外商贸这块肥肉毕竟诱人,若是承恩公府胃口大起来,恐怕你难以应对。”
季回安长身玉立站在窗边,灯火幽幽,窗外夜色沉沉。
“无妨,利益向来与风险并存。承恩公想得到也要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君晔随意斜靠在椅子上,手指漫不经心地叩着扶手。
嘴角勾着一抹懒散的笑意:“我倒是真没想到,清平县主于你而言竟如此重要。”
季回安转身,缓慢踱步端坐在案前。
目光落在烛火摇曳的光影间,闻言只是淡淡一瞥,未置可否。
片刻,他抬眼看向君晔,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意味深长:“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君晔一滞,挑眉看着他,随即无奈耸肩,懒洋洋地笑道:“你们之间的事,我如何知晓?”
季回安低低嗤笑,指尖拂过案上的茶盏,眸色微敛。
“不知晓?那你今日遣人前来通报她被罚之事,岂非多此一举?”
君晔闻言,眉毛一挑,旋即整个人懒懒地靠回椅背。
语气愈发吊儿郎当:“好吧好吧,算我多事,谁让我心善,怕你知晓得迟了,白白心疼。”
季回安神色稍缓,沉默片刻,低声道:“今日之事,不论如何,谢你。”
君晔闻言摆了摆手,笑得随意:“兄弟之间,何须言谢?”
话锋一转,他忽地凑近几分,笑得别有深意,“不过,若是当真要谢,不如你帮个忙,如何?”
“什么忙?”季回安问道。
“把我金吾卫的职衔升一升,最好是麾下有很多兵士的那种。我现在天天被统领管着憋屈死了。”
上回求了季回安将他安排进金吾卫,却没想到是最最小的兵士。
整日里都要站岗巡逻轮值,苦不堪言不说还没有任何权利。
他早就想升职了。
季回安看着他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微微皱眉。
语气不疾不徐:“统领之职,责任重大,岂是儿戏?此事须得陛下首肯,非我一言可决。”
君晔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笑得洒脱:“皇伯父那里,我自去求个恩旨。
届时他若问起,还请阿回为我美言几句。”
季回安眸光微动,盯着他片刻,终是轻轻颔首:“好。”
君晔满意地点了点头,悠然自得地重新倚回椅中。
季回安看着他,忽而又问道:“你怎会忽然有此想法?”
君晔闻言,懒懒地伸了个懒腰,语调随意:“我这人向来上进,怎的不好?”
季回安轻嗤一声,似笑非笑:“从小到大,你此话说了几回?自己信么?”
君晔脸不红心不跳地回道:“自是信的。”
顿了顿,他忽然正色道:“罢了,不与你玩笑。
实话与你说吧,我父王近来正替我物色妻室。”
季回安略有些意外:“竟要娶妻了?”
君晔摊了摊手,似乎也有些无奈。
却难得认真了几分:“终究是要成家的。
若再不上进,旁人岂不说我无能,连累妻子受旁人轻视?”
季回安端详着他,眼神微深。
片刻后,他缓缓道:“你既有此心,倒是好事。”
君晔轻哼一声,似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谈。
起身随意整理了下衣袍,懒洋洋地道:“好了,夜深了,你还是好好守着你的宋姑娘吧。
我这孤家寡人,便不打扰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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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的冬天向来来得急,今年的冷却尤为反常。
不过是十月初,晏清堂的院中,寒意透骨。
连院中那一株枇杷树都挂上了霜白,似是不堪冷风摧折,微微簌簌而动。
檐角的铜铃偶有响动,叮叮咚咚的声响在寂静的冬日午后分外清晰。
宋清妤身披暖襦,袖口缀着素白绒毛,静静地坐在香料房中,指间把玩着一缕上好龙涎香。
香气温厚沉稳,带着些微咸涩气息,混合着熏炉里焚着的沉香,煞是好闻。
拨云捧着一只小巧的暖炉走进来,皱着眉劝道:“小姐,手冰凉得很。
歇一歇罢,这冬日来得急,仔细冻坏了手。”
她将暖炉塞进宋清妤手里,双手轻轻给她焐了焐。
见她手指微红,语气更是不满:“往年这时候还未曾这般冷。
如今才十月初,街上不少人家已经开始搭棚施粥了。”
宋清妤捧着暖炉,感受着指尖渐渐回暖的温度,目光落在窗外漫天沉沉的冬云上。
轻声道:“今年怕是个冷冬,若照此下去,再过些时日,恐怕会更寒。”
碧桃在一旁倒着热茶,也皱眉道:“确是如此。
往年烟波湖湖面最早也得十一月才结冰,今年竟已提前了整整一个月。
京中已有好些贫寒人家冻得难挨。”
宋清妤听了,沉思片刻,转眸看向双姝。
语气温和道:“晏清堂也该准备些米粮,施些热粥,好歹能助些人渡过这难熬的寒冬。”
拨云点头应下,神色微动,似是想起了往昔。
她抿了抿唇,终是轻声道:“小姐说的是,咱们在庆福庵时,也吃够了挨饿受冻的苦。”
这句话让屋内一时沉默下来。
过去的苦楚虽已远去,但那种彻骨寒冷、饥肠辘辘的滋味,没人愿意再经历一次。
好在拨云性子豁达,很快便抛开情绪,笑着拉住宋清妤的袖子。
故意岔开话题:“小姐,这天冷得厉害。
听说临兰居新出了个羊肉锅子,暖身又暖胃,咱们去尝尝吧!”
碧桃却皱着眉反对:“天寒地冻,小姐身子才刚养好。
万一吹了冷风,再受了寒气,恐怕可怎生了得?”
她顿了顿,语气微沉,“若再病上一场,怕是少主得把晏清堂都拆了。”
拨云撇了撇嘴,不服气地嘀咕:“可在家里吃,哪里比得上临兰居的滋味?”
宋清妤倒是有些意动。
想了想,笑着吩咐:“碧桃,你去请孙英娘一同前去。
再带上阿宁她们,既然天气冷,不如热热闹闹吃个锅子暖暖身子。”
拨云眼睛一亮,兴奋地连连点头。
碧桃虽是无奈,终究还是叹了口气,转身去传话了。
檐外冷风呼啸,而屋内炉火正暖,香气弥漫。
宋清妤捧着暖炉,轻轻靠在榻上,静静地望着窗外灰白的冬云,唇边的笑意浅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