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珠想过亲舅妈是来借钱的，也想过她是来找自己帮忙调动活儿的，甚至是涨工钱！
但无论如何，谢锦珠都没想到，对方居然是来找自己帮忙说媒的！
谢锦珠哭笑不得地说：“舅妈，你仔细看看我才多大呢？”
“我都还没成亲呢，我哪儿知道……”
“哎呀，你知道！”
王云氏不假思索地说：“这村里的人是多，可要说谁最有脸面，谁说话最是作数，除了你还能有谁？”
对上谢锦珠无言以对的表情，王云氏呵了一声得意道：“常言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你如今出息了，舅妈想拽上你表哥沾点儿你的光，这不过分吧？”
与其让不相干的外人来占谢锦珠的好处，不如他们自己来！
只是王云氏想要的和别人的不一样。
金银都是暂时的，花用光了就得再豁出去面皮借。
但一门好的婚事，对子孙后代带来的好处层层叠叠，短期内看不出来，时日稍久远，好处无穷。
王云氏图的是谢锦珠如今的光鲜。
她直白道：“若不是你，那样的好人家舅妈是做梦都不敢想，你表哥也不敢盼。”
“不过咱家现在不是有你了吗？”
“只要有你的一句话，这门婚事差不多就有七成的把握，剩下的三成我和你表哥自会想法子，绝不给你添麻烦。”
谢锦珠舌尖还余留着红枣汤的甜味儿，一时间却有些微微发苦。
王云氏安静等着她说话。
少顷后，谢锦珠正色道：“舅妈，且不说我不知道你相中谁家的姑娘了，再说这事关表哥和人家姑娘的一辈子，我哪儿敢红嘴白牙张嘴就翻？”
要是说错了话耽误了姑娘的一辈子，那她还不如直接借点儿银子出去呢！
王云氏木着脸不接话。
谢锦珠苦笑道：“要是两厢情愿，不用我掺和也能成。”
“我何必……”
“这话可是你说的啊！”
谢锦珠头顶冒出几个问号。
王云氏变戏法似的乐开了花儿：“要是姑娘也相中你表哥了，你帮我保媒？”
谢锦珠：“…………”
谢锦珠感觉自己好像跌进了什么坑，不过还没来得及反应，王云氏就乐得恨不得吧唧亲她一口：“哎呦我的好孩子，就只等着你这句话呢！”
“村长家的小女儿春燕，她都被村长关在家里不许跟你表哥来往了，你快去想法子帮舅妈求求情吧！”
“你表哥这事儿，全都指望你了！”
谢锦珠一脸空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王云氏却已经挎着篮子健步如飞地跑了。
等谢锦珠艰难回魂，围观了全程的庄秀云忍不住笑出了声儿：“你舅妈说的是真的。”
“春燕真的被关起来了。”
谢锦珠愕然道：“啊？”
敢情这还是对被阻拦的小鸳鸯？！
村长倒不是嫌贫爱富的性子，只不过谢锦珠的表哥王永庆早年间因意外瞎了一只眼。
一个瞎子，怎么配得上村长家的幺女？
谢锦珠在大娘们七嘴八舌的介绍中终于搞清楚了情况，心情顿时更复杂了。
谢锦珠喃喃道：“我说呢……”
村长这几日见着她表情就怪怪的，像是想刺她几句，又实在是找不到下嘴的地方，每日都给自己憋得面红耳赤，浑身不自在。
原来是因为她的亲表哥和人家的小女儿成了不被祝福的苦命鸳鸯？
谢锦珠难以置信地抽气：“那这俩是真的……”
“八九不离十。”
庄秀云低头擦了擦手上的水，闷着笑说：“春燕之前日日都往水碓场跑，每次去了都只是找王永庆。”
“王永庆原本是在水碓场干的，因着采石那边的工钱高，又跟你爹求情去了山上，两人瞧着有说有笑的，不像是不熟悉。”
至于王云氏为什么会找到谢锦珠这个小姑娘来保媒，原因也很简单。
庄秀云挑眉笑道：“你舅妈不是都跟你明说了吗？想沾你的光。”
旁人去说，村长肯定是十句话里有八个不同意。
谢锦珠就不一样了。
她一旦开口，村长肯定不会拒绝她的。
谢锦珠表情古怪：“我应该感到荣幸吗？”
“可是我不想干这事儿啊。”
她也不能干。
庄秀云失笑道：“那就不去呗。”
“年轻人各有各的缘法，要真是有缘，不愁熬不到时候。”
“王永庆要真是那么好，村长看得见的。”
谢锦珠百感交集的啧啧几声，本来想装作不知情糊弄过去，谁知刚要入夜，就被村长堵了个正着。
出人意料的是，谢红霞居然也出门了！
还和村长站在一起！
谢锦珠快走几步，意外道：“村长，你们怎么会……”
谢红霞率先开口：“我瞧着今晚的夜色不错，想着出来走走。”
“不曾想遇上村长，就顺道一路了。”
村长挤出个笑，落在谢锦珠身上的眼神莫名哀怨。
谢锦珠心里咯噔一下，一把抓住了准备道别的谢红霞：“那什么，来都来了，索性一起呗。”
谢红霞好整以暇地飞起眉梢，视线下滑落在谢锦珠拉住自己的手上。
谢锦珠背着村长凑在她耳边，可怜兮兮地来了一句：“姐……”
“救我！”
谢红霞：“……”
她怎么不知道谢锦珠还有示弱的一面？
难得一见的好热闹，谢红霞压住了上扬的嘴角没出声。
村长看着眼前仿佛难舍难分又极其相似的两人，龇牙一瞬板着脸说：“锦珠，我有话跟你说。”
谢锦珠想也不想地说：“我姐姐不是外人，您尽管说！”
谢红霞莫名被这声亲昵的姐姐唤得身心舒泰，保护伞似的站着不动了。
可怜村长瞪着谢锦珠盯了半晌，实在是说不出要说的话，气得拂袖而去：“我忘了！”
“改天再说！”
村长气鼓鼓地背着手走了。
谢红霞动了动被谢锦珠抓住的手，微妙道：“还装呢？”
“你惹他了？”
谢锦珠讪讪松手，抽气道：“这可真是冤枉我了。”
“你好些了？”
谢红霞挑眉道：“这会儿不叫姐姐了？”
谢锦珠被逗得一乐，双手贴在身前站得端正，对着谢红霞露出个俯首帖耳的顺服姿态，乖巧又安分地说：“姐姐，您请吩咐。”
谢红霞被她的能屈能伸逗笑，视线迷惘一刹，轻轻地说：“锦珠，我送你回去吧。”
记忆里的那条路已经彻底不一样了。
她一个人不敢走。
谢锦珠眸色动了动，保持着安静拔腿跟上。
一路无话，唯有月色分外静谧，无声照亮的是回家的路。
走到谢家门前，谢红霞垂下眼说：“到了，进去吧。”
谢锦珠捕捉到她眼里的挣扎，顿了顿没多说，只是在准备道别之时，门内传出了熟悉的声音：“阿姐，你给的银子根本就不够！”
“我都跟你说了，是……”
“你别说了快走！”
大伯娘怒道：“一会儿家里人就都回来了，别让他们看见你！”
“我不……”
嘎吱！
大门被打开，门内外的四人四目相对。
大伯娘推着一个邋遢的中年男子当场呆滞。
谢锦珠神色如常：“大伯娘，你们这是……”
“他为何在此？”
谢锦珠被来自身侧的一声质问弄得心头一激灵，转头对上谢红霞发红的眸子，下意识一震：“你……”
“这个人为什么还能出现在这儿？你们为什么还让他进谢家的门？！”
谢锦珠被问得莫名其妙：“不是，你稍微……”
“你们明明都是一伙的！”
谢红霞怒得脸色惨白：“我就知道，你们全都是知道的……”
“你们都是一伙的！”
“你冷静点儿！”
谢锦珠抓住谢红霞不断发抖的手，恼火道：“你到底在说什么？你……”
“滚开！”
谢红霞一把甩开谢锦珠的手，眼露决然：“别碰我！”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