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此刻,班车的速度已被司机刻意压至最低,但仍维持在最低的每小时三四十公里。
这意味着,留给李工的反应时间,极为有限。
十米距离,不过一秒便能抵达。
路上那人,原本是横躺在道路中间的。
衣衫褴褛,肮脏不堪,与柏油马路及周遭浓重的迷雾凝结的难以分离,再加上,他的皮肤完全就是不成人样的死灰色,乍一看上去,就是一块很普通的起伏路面。
不仅司机没有发现,就连注意力始终集中在前挡风玻璃上的三名房客,都没有发现前面还有这样一个人!
说来奇怪,地上的这个人。上一刻还是和死物一样,趴伏不动。下一刻,车辆刚刚驶近那一刻,他就毫无征兆地,瞬间站了起来。
那人眼神和许寒山见过的鬼物不同,从中,可以看到一点人类的情感。
迷茫,混沌,迷茫。
他的眼神,和车内的人,一样迷茫。嘴角上挂着几滴鲜血,鲜红的颜色,在这灰白的浓雾世界里显得格外扎眼。
“怎么会有畜牲在马路中间睡觉!”
李工下意识地就想踩刹车。
十几年的司机经验,已经让他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但凡前方出现似人形的障碍,第一时间就是踩刹车。
更别提,这不是什么人形障碍,看上去根本就是一个人!
三名房客已经意识到李工下一秒的动作。
他们绝对要阻止李工踩刹车的行为!
前面的东西,虽然有着人类眼神没错,但三人直觉,这绝对不是!
它有可能是人,但它是人不太可能。
这车一停熄了火,后面的事情,可就由不得他们这些车上的人了。
“不——”
林宇挥手大喊。
“要” 字还未出口,他就看见,身边一道娇小身影,带着地面上的白色光带,从他身边掠过!
璃书脚下的白色小皮鞋,在昏暗的车厢中闪烁着明灭不定的梦幻般白光,眨眼间便冲到了司机身旁。
与她同时到达的,还有许寒山黑色的外套后摆。
“别刹车!”
“撞过去!”
两人在司机还没来得及双腿发力,横打方向盘停在马路中间前,抢先一步,将司机整个人从座位上拔了起来!
司机被这车外和车内几乎是同一时间发生的双重变故,吓得浑身一抖!
因为璃书身高问题,她只能抓着司机的一条腿,另一条穿着工装裤的腿,就像火锅店里只剩下神经反应的牛蛙一样,在空中胡乱抽搐。
“你们这帮……!”
司机还没开始怒吼,下一秒,迎接他们的,是车玻璃面前面露惊恐的灰白面庞!
“砰” 的一声巨响,汽车和那人径直撞上!
整辆车剧烈震动,车头方向不自然地被打偏。崭新的车身因撞击,从车头前方金属处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挤压声。许寒山明白,车头肯定撞出了一个大坑。
那人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身体便被撞得四分五裂!
他的头重重磕在车前挡风玻璃的右下角,玻璃 “咔嚓” 一声,从右下角边缘呈辐射状裂开,一蓬血雾炸开在车前。
人体器官散落一地,班车右侧后视镜上,甚至还挂着一段死者的肠子,随着车辆摇摆,反复左右摇晃,不停的往下滴着一些黑绿色,看上去就很是恶臭的液体。
在车辆的后视镜上。甚至还挂着一根肠子,在迷雾中晃晃悠悠,
许寒山急忙扶住方向盘,摆正车头。
就算那人的惊恐表情显得如此真实,和常人别无二致,但他也知道,那绝对不是人类!
要知道,此刻班车的时速还不到 40 公里。
是40,不是400。
这种时速,想把人撞成这种散落一地的恐怖模样,答案只有一个,这人早就死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是人类,他也得撞。
他不后悔。
所有委员会的员工都吓得傻了,就连哭的最凶的人,一时间都忘了怎么哭泣。
……
“你们两个,把手松开!”
李工脸色很不好看。
“把手放开!”
他又语气严厉地回头重复一次。
面对着许寒山和璃书这两名房客,他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那种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惊恐。
此刻,他苍白的脸上重新泛起愤怒带来的血色,在浓雾和车灯的晕光下涨得通红。后视镜上还悬挂着的那些人体器官,在他脸上偶尔投下若有若无的暗色阴影。
许寒山一手抓着李工,一手努力扶正方向。车辆虽有些颠簸,但好歹还在道路上正常行驶。
“谁让你们两个过来的!不知道老老实实坐在后面吗!”
见许寒山和璃书依然没有松手,他又怒吼道:
“妈的……你们两个畜生,把我放下!”
许寒山和璃书对视一眼,同时松手。司机砰的一声重新落在座位上,痛得龇牙咧嘴。
“你不能在这里停车。”
璃书少见的换了一种语气,叹了口气,娓娓劝说道:
“如果在这里因为人影刹车,车辆很可能就会熄火,再也启动不了。到时候,我们一车人全都会面对危险。”
司机痛得倒吸一口凉气,恶狠狠地说:
“你们不是很厉害吗?停个车都害怕?”
“是害怕我停车以后把你们扔下车去?”
“我跟你们说清楚,在这儿就得听我的,不管我是想刹车,还是想把车开到湖里去,都不是你们能管的!再这样下去,我可真要把你们赶下车了!”
许鞍山看到璃书低着头,两个娇小的拳头紧紧的在身边握着,腮帮子嘟的老高。
他知道,璃书现在肯定非常生气。
毕竟身为一名五星的房客,身上的祭器也都如此昂贵,平时在大院里,必然是受着众星捧月般的待遇,哪能受这一门子气。
虽然这么说可能对璃书有些不礼貌,但她现在生气的样子确实挺可爱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璃书能忍得下来。
毕竟刚才,自己和林宇只是稍微挑拨一下,璃书就二话没说,对他们发起了攻击。
如果只是璃书在忍耐,那倒罢了。或许还能解释为,委员会的人身上有某种特殊手段,能限制甚至直接杀死房客。
偏偏这些委员会员工,特别是正在气头上的司机,表现也有些怂。
色厉内荏,看起来嘴巴没听过,实际上手上没动过。
这场面他就没法理解。
“她说得对。”
许寒山把手静静地放在璃书肩头,向身边所有人表明,他们是一伙的。
璃书身体微微一震,但随后便平静了下来。
“不能在这里停下,我们现在只能一路向前,直到终点。”
“你真觉得班车停下之后,它们会对我们没有任何想法?”
“呵呵,少在这儿装模作样指挥我。”
司机冷笑一声。
“告诉你,你们不过是我们公司旗下最底层的员工,这儿给我装什么东西?”
“就算你们有天大的本事,就算你们逃过几次又怎样?该让……”
“好了!老李,够了!”
先前黄建中身旁,劝他熄灭香烟的男人,突然插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