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常的这一离开,实在是让时清灼特别不习惯。很多次,他都会独自一人坐在屋内发呆。
姜濉与北倾格外不理解,岁桃则早已看淡,宽慰道:“放心吧,过不了多久就会好起来的。这太傅刚离开,清灼难免会有不习惯的!”
北倾挑眉不解:“就算会不习惯,殿下也不应该每日都会闷闷不乐的吧?”
姜濉也认同的点点头:“的确,殿下这种状态,就像是自家媳妇跟别人跑了似的,魂不守舍。”
“说什么呢说什么呢!”岁桃给了他们一人一拳,恼怒道:“清灼这样还不是怪谁?都是你们淮南干的!若不是从前在淮南他没有受到过关心,也不至于他那么依赖太傅!”
北倾作为外界人,只从外界听过传闻。但姜濉最开始就是时清灼的侍卫,当然知道曾经的一切。他默默的闭上了嘴,没有解释。
这时屋内的时清灼也回过了神,好巧不巧正好听见了几人的交谈。他无奈一笑,几人交谈的声音那么大,就像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一般。
明日就要回樟城,枯城的管理他和荀修豫已经商量的差不多了。现在枯城的守卫较为薄弱,时清灼也决定将北倾留在枯城。
他慢慢起身,忽然觉得偌大的淮南空落落的。白无常临走前,将他的玄武留给了自己。玄武可攻可守,坚不可摧,削铁如泥。想必在今后白无常不在的时间会有能用到的地方。
时清灼拿着玄武,模仿着白无常将它一开一合。若是不注意看,这简直就是一把普通的扇子。
他无精打采的走了出门,闹哄哄的三人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明日就要回樟城了,都收拾好了吗?”
“清灼,你的伤真的没事了吗?”
时清灼点点头,说道:“恢复的很好,杏林哥也说了,只要再休息个一个礼拜,让伤口彻底愈合就行了。”
岁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太傅临走前命令我一定要把你照顾好。重点是命令,我必须要遵守!”
“好了桃子哥,你放心吧,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如今已经到了五月,离时清灼来到淮南已经有了两个月。比他们预想的更好一些,如今他们已经收复了两座城。
百姓们都纷纷谈及此事,虽说他没有明确表露他的目的,只是一味的拯救百姓于水火。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时清灼所求的究竟是什么。
而消息也必定会传入淮南王室的耳中。
淮南王府中,被禁足了多年的周氏知晓淮南王来到了自己的院子,心情却从没觉得高兴,反而只觉得恐慌。
这些年,她早已看淡一切,若不是还有自己的儿子身在乱世,她或许早已撒手人寰了。
周氏这些年肉眼可见的苍老许多,曾经乌黑的青丝也渐渐白了几根。她没有任何情绪,面无表情的来到淮南王身前。
“今日风大,吹开了院门,竟让老爷踏入这污秽之地,罪该万死。”
淮南王一脸没好气,他愤怒的将手中的折子尽数扔在周氏身前,怒吼道:“你自己看看你生的好儿子!都敢来和老子抢地盘了!”
周氏并无恼怒,弯腰慢慢的捡起折子,一字不落的看入眼。
得知时清灼没事,反而变得比她期望的更好,心里不知有多开心。可面对眼前的陌生人,她并无表现喜乐。
“老爷从小便不喜灼儿,多年以来,还是如此。老爷可否想想,灼儿为何会变成这样?”她小心翼翼的收起有关时清灼的折子,护在手中,“若是老爷从小到大关心灼儿一次,也不会发生现如今父子成仇的场面。”
“你个妇人还敢教训我?”他走上前,一巴掌打在了周氏的脸上。力道极重,让周氏没有准备的倒在了地上,刚刚整理好的折子又散落一地。
“我当初还真是后悔将他送去大晟,早知道会成为如今一个祸患,就应该在从前随便找个理由将他处死!”
周氏用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脸,良久后才开口:“后悔没用,灼儿如今已经长大了。老爷这些年管理淮南那么多年,称赞虽有,却也寥寥无几。但灼儿此番在竹南两月,收获的民心,足以证明孰对孰错。”
她面无表情,但眼角却已经红润。周围侍女跪倒在地不敢喘气,就连淮南王身后的王氏也不敢多言一句。
“灼儿从小便离开了家,自己一个人过上孤苦无依的生活。最开始我还担心,灼儿会不会在大晟受欺负?”她用手擦拭着眼角渗出的泪,嘴角温柔的扬起:“但这些年灼儿寄回来的信,他做的一切,都让我更加安心。大晟对他很好,白太傅对他很好。”
一提到时清灼,周氏便格外的温柔。这些年她深居四方天地,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是时清灼每月送来的信。
“其实,若是在灼儿还小时放我二人离开,也不会有如今的局势。可是老爷一直在乎自己的清誉,对外宣肆自己的好,但回府后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老爷可有想过这一日?”
淮南王恼羞成怒,怒骂道:“你还敢教训我?谁知道你从前给他灌输了些什么!如今他联合大晟,想要推翻我淮南!我告诉你,我可不会让他得逞!”
“老爷最好如此。”她释怀一笑,望着深居多年的四方天,“灼儿性子倔,咬定了一件事就会一直做下去。如今淮南再次反水丢下沙之国,寮城一战损失严重,短时间内,您又该怎么去管灼儿呢?”
淮南王气急败坏,想要再次出手,却被王氏拦下。她脸上带着笑,这些年她被娇生惯养,容貌几乎没有变化。
“老爷息怒,小心气急攻心呐!如今您年纪大了,经不起这般折腾!”王氏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又望向周氏,“姐姐何必咄咄逼人呢?现如今灼儿在大晟生活的很好,又何必要回淮南与老爷为敌呢?”
“不回来,把淮南交给时琮吗?他是淮南世子,长大了,有本事了,该回来继承淮南了。既然他还顶着这个身份,老爷就不能否认。”
“你……”王氏收敛着脾气,又道:“姐姐这些年苍老了许多,想必这些年也不好受吧?今日老爷来寻姐姐,也是为了灼儿一事。若是姐姐可以出面说服灼儿,姐姐就不用一直待在深墙杂院中了。”
周氏从未露过怯意,反倒气势越来越强。她脸上露出一丝惊异的笑,“不可能的。我为人母,当为自己儿子搏一条出路。我不愿成他路上的绊脚石。老爷若是恼怒,大可将我杀掉泄愤。但总有一日,我的灼儿,会为我鸣这个不平!”
淮南王气不过,都说怒极反笑,但他这抹笑,却让周氏感到一丝寒意。
“你不会真以为,这个臭小子可以把我的位置夺走吧?”他一手握住周氏的脸,眼中满是厌恶,“不要觉得他身后有个白无常就了不起。我淮南,还是有不少能人的!我不信了,他一个白无常,又能带着他掀起多大的风浪?”
他一把将周氏推开,嘲笑道:“你想死,没那么容易?等着吧,迟早有一日,我会带着我们儿子的尸体来看你。”
这是这么多年来唯一的一次热闹,没想到竟是为了这件事。望着那沉重的大门再次闭合上锁,周氏卸下了全身的防备,忍不住的掩面哭泣。
她无奈的慢慢捡起地上散落的折子,如同珍宝的护在了怀中。这些都是有关时清灼的,她相信,自己的儿子一定会来救她的。
时琮此刻正悠闲的吃着果子喝着茶,身边美人相伴,时不时逗逗怀中的猫,怡然自得。
突然,淮南王不顾王氏劝阻的走进,将所有人都惊到了。时琮立马起身整理自己,笑着喊道父王。
“你现在还能坐的住?你知不知道时清灼那小子已经到了竹南,如今他民心所向,为的就是我这个位置!”
淮南王无奈至极,他脸色愠怒,却又舍不得朝着自己小儿子发泄,最终只好再次劝道:“琮儿,你知不知道,如今局势多么危急?你不能再享于安乐了!”
可时琮却欣然一笑,并未把时清灼的事放在心上。他顺手拿起一个果子,递给了淮南王。
王氏见状简脸色难看,谁不知道淮南王如今在气头上。可时琮不但不不顺从甚至还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父王,母妃,你们放心吧!他在竹南,成不了气候的!”时琮露出一抹阴鸷,笑道:“他能在淮南待到现在,全都是白无常的功劳。你们不知道,如今沙之国的蠢货国主,竟选自亲自去京城求和致歉,而白无常也已经离开了淮南回去了大晟。”
二人面面相觑,都没有再说话。时琮继续说道:“所以说呢,这个机会我们怎么能放过呢?我大哥呢,上次处理那谷吉衡时受了伤,一个月都没动静。而他回府后呢,定会再次出征动手。而白无常走后,崔巍惜还有谁能对付呢?”
时琮解释完后,淮南王才发觉崔巍惜不见了踪影。他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把崔巍惜派去竹南了?”
“当然,虽然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座城。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我这大哥,虽然幸运,但这一次,我也想知道他会怎么躲过?”
淮南王哈哈大笑,方才的一切阴霾都被吹散。他颇为欣慰的拍了拍时琮的后背,朗声道:“不愧是我的儿子,厉害!”
王氏也在一旁陪着笑,说道:“琮儿看来是没有辜负老爷的一片心意。孩子长大了,果真有了自己的想法。老爷,既然此事已成定局,您也别再担心了。”
淮南王满面春风,忽然又问道:“对了,那个,那个谁?大晟的那位吏部尚书,秦尚书,他现在在哪呢?”
时琮嗤笑一声,漫不经心:“秦前辈现在正在受牢狱之苦呢!他现在是铁了心觉得我们淮南必输。”
“那就让他看着吧,淮南不可能输给大晟!”淮南王舒心一气,高兴道:“当时还担心在大晟寮城一战兵力受损,难以去限制时清灼。没想到你竟把崔巍惜派去了。”
“白无常不在,崔巍惜就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就算再退一步,父王,你不是还有一批不能轻易出动的精兵吗?”
“臭小子,我告诉你,这一批精兵,我都控制不住,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能让他们出动,你就别想打他们的主意了!”
时琮不耐烦的点着头:“知道了知道了。好了父王母妃,不要再担心了,都去休息休息吧。我看你们最近心惊胆战的,该好好的去休息了。”
曦都城内,看似一片宁静祥和,但深入一看,满眼纸醉金迷的生活。仿佛这种生活已经成为了曦都城的一股风气,所有人都在模仿,融入。
他们并未因为时清灼势力的兴起而担心,甚至没有人开始谈及。他们心里几乎都在默认,一个被遗弃的小世子,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呢?
而此时此刻,远在樟城的时清灼,正望着整张地图出神。直到太阳从窗外灼了他眼,他才回过了神。
不知道现在的白无常是否安全的离开了淮南。
他收收心,把姜濉与荀修豫唤进了屋内。如今他的伤渐渐恢复,也不能再悠闲自在。枇城的山匪,他也必须要快速解决。
“过几日,我们就出发去枇城。烽怜先生不必同行。也要麻烦你,帮本世子看顾好樟城与枯城。姜濉,你带一批人,带些盘缠与粮食,我们混进枇城,去卖粮食。”
姜濉没有询问为什么,只是得令后便退去准备。荀修豫仿佛已经知道了时清灼的计划,出声道:“世子殿下,枇城一行,务必当心。山匪都是杀人不眨眼,您可千万不能出事!”
“烽怜先生放心。既然枇城粮价如似天价,那我就去与山匪叫嚣,逼他出面寻我,我再一网打尽。此番行动,我会万分小心的。”
他叹着淮南的烂天烂地,想着众多苦怜的百姓,说道:“我会为诸位搏出一个可以安宁生活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