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余大师把红豆还给凌嘉,就带着小童离去。
顾熙从凌嘉手中拿过红豆,亲自戴到他手腕上,问他:“好不好看?”
“当然好看,”凌嘉天真地笑,“我哥说,红色是最衬我的。”
“的确。”顾熙点头,帮他理好袖子,往下牵起他的手,“我们回家吧。”
“好。”
……
解了所有疑惑后,顾熙和凌嘉情意越发浓,已经到了白日也宣*的地步。
起初凌嘉还乐在其中……
三月下旬,宫中传来凌兮有孕的消息,凌嘉激动地险些要流泪。
腰和屁股终于得救,他立刻就跑了。
——连宫人的话也没听完。
顾熙无奈轻笑,挥挥手让嘴巴还半张着的宫人退下,令两个亲卫跟上去,好好护着凌嘉。
兄长有孕,本以为凌嘉会在东宫住两天,不曾想他下午就哭着回来了。
·
凌嘉回府时,顾熙正坐在窗边看新买的志怪话本子。
“王上,不得了了,主君哭着回来了,不知是在何处受了委屈……”
管家神色慌张地来禀,顾熙沉着脸还没放下话本,房里就冲进来一个人。
“殿下——呜呜……”
凌嘉看到妻主,找到了依靠,不再压抑心里的委屈,嘴巴一扁,哭得就更大声了。
他一头撞进顾熙怀里,像个孩子似的哭啼,眼泪都蹭湿了顾熙的衣襟。
管家捂着嘴一脸担忧,顾熙也担忧,可她一头雾水,哄了夫郎两句,见人哭得停不下来,冲管家使了个眼色。
‘出去。’
管家顺利接收到,躬身行了礼,无声地退到门外,轻轻地关上房门。
没了外人在,顾熙丢下话本,将哭得停不下来的夫郎抱到怀里。
她又是拍背,又是吻额头,像哄孩子似的,柔声哄了半晌。
好不容易哄得凌嘉止住哭声,忙温声询问:“ 眼睛都哭肿了,不哭了,说说,是哪个不长眼的让你受委屈了?”
“……是兄长。”
凌嘉抽抽噎噎地说:“兄长说他找到他的亲人了,他不要做我凌家人了。”
顾熙近乎冷漠道:“他本也不是你凌家的人,与你无亲无故,莫为他哭。”
凌嘉愣怔住,泪都忘了流。
“本王听闻,你娘当年收养凌兮,虽是可怜他,但也是为了照顾你。”
顾熙取出手帕擦拭凌嘉脸上的泪水。
“他如今是东宫太女殿的主君,不是从前寄人篱下的养子,他既然找到自己的亲人,想要走,又何必去阻拦?”
“……我不要。”
凌嘉委屈道:
“我娘会收养兄长,起初确实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我,可是这十多年来,娘和阿爹都视兄长为亲子啊。”
“我也对他很好的,一直把他当亲哥哥,我那么喜欢他,他怎么可以,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连凌姓都不要。”
凌嘉说着又开始掉泪珠。
“哥哥从前也对我很好,很疼我,我磕破一点皮,他都急得不行,今天我哭,他不但没哄我,还让人送我走。”
顾熙默默听着他的委屈哭诉,等他哭够了,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水。
“至明,人都是会变的,尤其是宫中的人,你要学会接受这种变化。”
凌嘉抿着嘴,满脸倔强和委屈,好一会儿才问:“那殿下呢?也会变吗?”
“我不会变,”顾熙哄道,“因为我不是宫中的人,只是至明的妻主。”
“……”
凌嘉听着这话觉得不太对,却为她最后几个字心动的很,嘟哝了一声‘就会哄人’,擦了把脸气鼓鼓地往外走——
“又去哪儿?”
顾熙追了两步。
“回凌府,”凌嘉头拉开门,站在门口回望她,“我要给娘告状!”
顾熙:“……”
·
凌嘉跑回凌府,委屈巴巴地和母亲说了凌兮的事,本以为母亲会说些什么,没想到她说:
“凌兮以后不是我凌家的人,也不再是你的兄长,往后莫要与他来往。”
凌嘉愣了一瞬,然后跳脚了,“阿娘胡说什么?凌兮是你的儿子啊?!”
“就算,就算他找到了自己的亲人,他要改姓,那也是我的哥哥呀。”
凌嘉不解又生气,难过得很。
凌正旻看着他红了眼眶,沉默半晌,轻声与他说了近些日子朝中的事。
听完,凌嘉脸色微白。
天黑前,凌嘉回了府。
顾熙听人回来了,出门来接,见他脸色不好,什么都没问。
用过晚膳坐了半刻钟,两人去泡汤池,顾熙将夫郎揽到怀里,头枕在他的肩上,说:“笑一笑,成苦瓜脸了。”
“……才没有。”
凌嘉揉了揉脸,搂上顾熙的肩背,“殿下,娘同我说,兄长的亲娘,是朝中那位无人能比的大将军。”
顾熙脸上没有一丝意外,轻声道:“比起你娘一个文臣,太女显然更想要一个握有兵权的岳母。”
凌嘉蹙眉,“没眼光,我娘的学生数都数不清,哥哥也是,有了妻主就什么都不在乎了,为了她竟然不要我。”
顾熙笑了笑。
“我朝近十几年来,重武轻文,不是你娘不好,是有些人的野心大了。”
凌嘉不高兴地哼了声,又道:“娘还说,哥哥与我们断绝关系,虽是为太女,可也是为了我们以后不受牵连。”
“不错。”
顾熙摸上夫郎的腰窝,轻轻摩挲,“你娘没白养凌兮,不然他大可以一边认了亲娘,一边再拉着你凌家。”
“痒!”凌嘉缩了缩,一把抓住她的手,脸颊上快速升起一抹绯红,“在说正事呢……我腰酸。”
顾熙笑了几声,老老实实收回手,“好好,不闹你。”
凌嘉:“……”
以前看着冷清清的,现在怎么这么‘畜生’,动不动就把他往死里弄……
咦~
想到昨晚的惨状,凌嘉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完全缩到水里,只露出脑袋。
“殿下,不对呀,”他反应过来,“你是不是早知道哥哥和太女的事?”
顾熙只是笑。
凌嘉恼了,往她脸上泼水,“那你怎么不与我说?还让我回家问娘?”
“是你没问我。”顾熙靠到池璧上,抹去脸上的水,笑得有点邪气,“从宫里出来还哭呢,现在怎么不哭了?”
凌嘉:“……”
笑话他,好气。
“想看我哭,没门儿。”
凌嘉快得像鱼儿一般,一下游到顾熙的怀里,四肢并用,盘到她身上。
“娘与我说,她对兄长问心无愧,我想了想,我对兄长也问心无愧。”
“殿下说的对,凌兮不是我凌家的人,他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亲人,回就回吧,他不要我这个弟弟了,不要娘了,也免了以后我们会遇见的麻烦。”
“也算谁也不欠谁了。”
顾熙托住凌嘉往上抱了抱,心说话倒是说的洒脱,嘴却撅得能挂酒壶了。
心里到底是难受的。
但还是那句话,宫里的人都会变,庆幸凌兮还记得凌家对他的恩,早早做了选择——没把凌家拖进那泥沼中去。
皇宫……
顾熙一向是不喜欢的。
多年来,皇帝表面上看着对她不错,但实际上,她很防着顾熙。
这还要说到先帝去世时。
先帝死的突然,没有留下遗诏,几个皇女为了那个位置,杀红了眼。
五岁的顾熙说了一句话。
‘母皇说,令二皇姐继位。’
十六年前,因为这句话,刚杀死三个皇妹的二皇女,名正言顺的坐上了皇位。
她知道这话是假的,因为先帝最不喜欢她。
顾熙这话也确实是假的,先帝其实一个字都没交代。
她们都心知肚明,于是扮演了十六年的姐妹情深。
“殿下。”
凌嘉捏了捏顾熙的肩,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你真的不会变吗?”
顾熙想起午时说的话,在他唇上亲了亲,点头笑道:“真的。”
牵过凌嘉的手,摩挲着腕上的那一串红豆,“至明,明日我们离京吧。”
凌嘉点点头。
“好呀,去哪里?”
顾熙将他放到水里站好,抵上他的额头,望着他的眼睛说:“去哪里都好,离皇宫越远越好,我会永远牵着你。”
直到白发苍苍。
凌嘉想了想,“好。”
去哪儿都好,有殿下就好。
……
“那我们离开京城后,可以给娘和爹写信吗?”
“可以,两个月写一封。”
“我不想写字。”
“我给你写。”
“太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