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灵髓以自己残存法力助仙域战龙魁烈和玉灵鹤军恢复原本修为,最终自己也灵灭身消。噬铁兽狗狗同样受到混元灵气熏陶,开始化形出幼童身躯。张玄真、程妙音心念此恩,欲年年祭拜,诚心敬谢上古灵髓。
张玄真、程妙音二人刚返回星晓院,却已被太守府唐家布设的眼线得知。唐玉郎的丫鬟思晴得知星晓院的人回来了,便立刻通知唐玉郎。二人正欲动身去星晓院,以解唐玉郎的相思之苦,却被一人在门口挡住。
来者是唐纪山的五护法首领宫四海。
宫四海上前几步,走到唐玉郎近前,问道:“太守夫人命我等去星晓院拿人。”
唐玉郎问:“拿谁?”
宫四海道:“自然是去拿程姑娘,至于他夫君嘛……”
唐玉郎:“可否留她夫君一条性命?”
宫四海道:“这恐怕办不到。虽然已隔数月,但太守夫人仍然怒气难消。”
唐玉郎一时沉默不语。心中暗自犹豫道:“若宫四海等人真的去将其夫君灭杀,恐怕程姑娘对我之恨百年难消。即便将其人拿来,她的心也不在我处。看着她日日垂泪,我心也不好受。”
便语气中略带央求道:“宫前辈……可否……真的无法饶她夫君一命?”
宫四海沉默摇头。
唐玉郎便不再求他,说道:“我这就去找娘,求娘饶过她夫君。”说完便欲离开。
临走之前,低声对思晴说道:“你寻个机会,赶紧去星晓院通知程姑娘二人尽速离开,去爱恨山绝情岭等我,有些事我要和他们交代一下。”
说完,唐玉郎便飞身出屋。宫四海也希望他能说动太守夫人,毕竟他也不想与那人为敌,故而未出手阻拦唐玉郎,让其顺利离去。
……
时过午后,不知何时,天又阴了下来,空中九条大河,在云层中蜿蜒扭曲,时隐时现,激浪滔滔。地上朔风卷落雪,纷纷洒洒,仿若有人施法,欲以大雪埋了太和幽冥境一般。
雪中一串凌乱脚印,向前延伸。一个娇小身影,头上青丝被雪染白,雪片盈睫,衣着单薄,在风雪中挣扎前进,一如唐玉郎的心为程妙音挣扎,那样决绝,那般执着。
这身影正是思晴。她自幼只是跟着父母稍有道行。一个炼气初期的小姑娘,在太守府中也不勤加修炼,如何懂得防风御寒!此时已经冻得面颊鼻尖通红。
思晴一边搓着手,一边向星晓院跑去,心中祈求道:“程姑娘千万别走啊!我家公子不能再伤心了……程姑娘……程姑娘你可千万别走啊!”说着说着,自己也不知为何,竟然哭了起来。她不敢细想为何哭,她知道自己配不上。
若自己……若自己……是公子心中的姑娘……该有多好……该有多好!
思晴使劲催促自己,心中道:“我不能停下……公子还在等我的消息……快……赶快!”
……
星晓院之中。
张玄真、程妙音刚把防护法则打开,二人的神识早已探知墙外太守府留下的暗哨。
程妙音问道:“太守府在院周围设有暗哨,咱们将其拿下搜魂吧?”
张玄真道:“之前咱家院子里根本无人,太守府依然在咱家周围布设暗哨,明显是守株待兔,想必还是想留下娘子。咱们将计就计,毕竟最后一镇魔幡还在唐玉郎的丹田之中。”
程妙音表情一阵为难,正欲开口,突然神识一紧,便已探知门口有人。张玄真、程妙音二人相视一眼,便一个起落来到门口,将哭得梨花带雨的思晴正好夹在中间。思晴被突然自空中的落下的二人吓得啊一声喊了出来。
张玄真神识一探此人,其修为近乎凡人,而且也并非自己有意压低修为,想着男女授受不亲,张玄真便后退两步,站到一旁,反正她也伤不到自家娘子。
程妙音见思晴被冻得难以正常言谈,便以自己灵力,侵入思晴体内,在其体内走了几个循环,思晴便立刻通体温暖起来,面颊绯红,说话时,舌头也不打颤了。
思晴自然知道发生了何事,对程妙音敛衽一礼道谢,赶忙又说道:“程娘子,还有这位公子,请赶紧去爱恨山,绝情岭。我家公子在那里等二位,说是有事情要交代。这星晓院不能再待了,我家……抬手夫人,就是唐公子的娘,正派五位护法来此地,要杀你夫君,并将程娘子硬绑入太守府当中!”
张玄真一听,心中不悦,便厉声道:“哦?杀我?太守府这是要欺男霸女啊!杀人亲夫,夺人妻子!”
思晴急得手忙脚乱,忙道:“所以公子才派我到这里来叫你二人赶紧逃啊!不不不……是先去爱恨山绝情岭找我家公子。总之,此地不能再逗留了!”
程妙音抬头看向张贤真,传音问道:“夫君,咱们去是不去?”
张玄真斩钉截铁道:“去!肯定去。开元丹在我这里。到时我把开元丹给唐玉郎。至于那镇禁山魔幡,他愿不愿,我都要取走。”
程妙音又问:“那若是陷阱呢?”
张玄真:“陷阱?若是刀山,我便平了他的山,若是火海,我便灭了他的火。”
程妙音传音道:“无论如何,我都与夫君一道,同进共退!”
说完,二人便欲架起遁光,直飞爱恨山绝情岭。程妙音道:“将这小丫鬟也带着吧,若有意外,便可当人质。”
张玄真点点头,心道:“什么人质,我娘子就是心软,怕这小丫鬟遇到意外而已!”但是也未说破。程妙音袖子一挥,以灵力卷起思晴,两道遁光便穿雪而去,直奔城西数十里外的爱恨山绝情岭。
绝情岭山高过云,顶峰处并无积雪,而是午后日偏西斜。远日冬山寒。
唐玉郎先众人一步,已然到了爱恨山绝情岭之峰顶,在此地等候。
再次看到程妙音,却让唐玉郎内心一阵激荡,难以平复,眼眶湿润,几乎掉下泪来。
程妙音的身后突然窜出思晴的纤弱身影。思晴一看到唐玉郎,喊着公子便跑了过去。唐玉郎抬头问道:“你们因何将她也带来了?”
张玄真道:“你让她给我们报信,说是你们府中的护法要来杀我。那我们走了,将她独留在那里,待护法来了,岂不就知道是她传的信了吗?把她留在那里,好还是不好啊?”
程妙音接过话茬,直接切入正题,开口问道:“唐公子叫我二人来此地何事?”
唐玉郎道:“我娘欲派人害你们,你们还是尽早走吧!”
唐玉郎声音哽咽问道:“程姑娘……你真的不愿?……”
未及唐玉郎将整句话说完,程妙音打断他道:“毫无可能!”
三人一时无言。
唐玉郎一抬手,体内运转魔灵之力,直入丹田,催动禁山魔幡,一道紫色灵光闪过,却从体内将禁山魔幡取出,悬于胸前。
唐玉郎叹了口气道:“既然我们无此缘分,我能为程姑娘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成全你。”说完,便将禁山魔幡交给了程妙音。
这一举动,完全出乎张玄真、程妙音的意料。
程妙音不解,问道:“唐公子这是何意?”
张玄真在旁边取出了开元丹,开元丹飘在半空,飞向唐玉郎身前。唐玉郎接住开元丹,自嘲似的笑了笑道:“开元丹对我无甚大用。其实我爹私下跟我交代过禁山魔幡的来历。其最重要的功能,便是封禁太和幽灵境东南处的法灵仙山。这法灵仙山事关太和幽冥境的安危。由于时间久远,绝大多数人早已忘记此事。但我父亲仍然记得。为防出意外,便将法灵仙山最后一镇禁山魔幡藏在了我丹田处。但是对外,若有人问及,只是说为了封印五行灵根!此事连我娘也蒙在鼓里。所以,你二人欲寻禁山魔幡,目的应该是那法灵仙山吧?”
程妙音问道:“那唐公子又为何将此魔幡白送于我们?”
此刻的唐玉郎已是哽咽难止,抽泣道:“我……情难自禁……控制不住啊……我实在想对程姑娘好……想程姑娘能记住我……我自知愧对父母,愧对天下,犯了大错……我自有办法在父母面前,给他二老一个交代……”
张玄真上前一步:“唐公子这份情谊,我代娘子谢过了!”
唐玉郎突然大声道:“哪个要你谢?我是为你吗?若非有你执意拦在我和程姑娘之间……我和……我们……哎—— 你们快些离开吧……否则我便要改主意了!”
唐玉郎催动幡旗飞向程妙音,程妙音道:“夫君接下幡旗吧,最后一镇,便凑齐了。”
张玄真隔空一探,禁山魔幡便自己飘了过来。张玄真、程妙音二人心中顿然一舒,八镇幡旗全部到手,二人便毫不迟疑,转身驾起两道遁光,飞向法灵仙山。
唐玉郎心中哀叹:“就这么离开了,真是简单啊!”此时也彻底死绝了一颗深情痴心。转过身来,泪眼婆娑,望着一银一粉两道灵光向远处飞去,禁不住阵阵心血绞痛,肝肠寸断,一句‘你别走’险些撞破唐玉郎颤抖的嘴唇,从心中喊出。
朔风浩荡,唐玉郎在爱恨山,绝情岭,自灭元神。
血色落日前,唐玉郎烧掉了他给程妙音写的十二阙蝶恋花,他用自己的元神起火焚烧。
十二阙残词灰烬里,混着唐玉郎的破碎元神。
夹着黄土,卷着枯叶的乱风将唐玉郎这堆灰烬一吹就散了。
【蝶恋花-一】
花曲楼栏依碧树。 杨絮红轻,落尽如飘雨。谁搂佳人街巷驻,穿柳红雀双飞去。
满眼青丝兼落絮。 卿自回眸,留我痴几许。浓醉觉中思嫁娶,惊破春梦无寻处。
【蝶恋花-二】
慢走行欢弦月细。好梦难成,落荒哭藤密。欲抚琴弦歌已泣,难平惆怅思卿意。
也想轻狂星晓会。举手拍门,犹豫抽身退。情有相思无处悔,为卿成瘦心憔悴。
【蝶恋花-三】
梦里夕夕同枕榻,相对和鸣,比目如鸳画。此处柔情谁共话,思卿回笑嫣红姹。
欲尽此相思万缕,定信情归,请赐香红履。鸿雁南飞哀婉绪,愁肠唯盼成双侣。
【蝶恋花-四】
遥夜难眠心也乱,才过三更,却又晨光淡。数阵凉风云未散,闲愁轻叹合折扇。
花曲楼前难再觅,笑靥明眸,春里群芳嫉。若我相思能垒壁,可填四海平无隙。
【蝶恋花-五】
灯尽画屏帘初卷,寒夜难眠,细数荧蝶倦。双对花蝶情共茧,生死不悔长相恋。
那夜行欢幽巷处,门外徜徉,情笺空无顾。欲定约期明日暮,唱琴楼上东栏陆。
【蝶恋花-六】
初见如昨杨柳醉。下马转身,惊睹倾国美。我欲伴卿同百岁,许多愁绪何滋味。
趁少年春华不晚。别待垂垂,方悔当初泪。雨打花残珠串乱,相思入骨凭栏叹。
【蝶恋花-七】
手把幡旗天尚早。细雨飞时,闲把清莲绕。约定佳期时未到。杂杂踱步惊铃闹。
风里催驹楼底绕。楼外勒缰,楼上佳人笑。笑语柔言声渐小。愿偎仙子长情老。
【蝶恋花-八】
犹记衣市夕照暮。心绪飘零,此季人何处。门掩寒凉压寂寞,玉郎心在天涯路。
又到秋来西闪烁。情泪偷垂,满把萧瑟落。今日方知当日错,回头归路荒草没。
【蝶恋花-九】
昨夜朔风霜更雪,乱发垂丝,泣碎柔肠血。红月千樽星晓顾,镜中水月留不住。
剔骨薄刀刮肺腑,涸血抽筋,不比相思苦。欲断痴情缘泯灭,何哉此世情深切。
【蝶恋花- 十】
迢递兮相思长路。不解相思,独立相思暮。一曲相思无寄处,独依窗外相思树。
辗转将相思苦悟。难断相思,久在相思住。知否有相思冷墓?花荫浅葬相思骨。
【蝶恋花--十一】
婚嫁如牢愁怨重,你我年少,应是痴情纵。何若鸳飞与我共,逍遥不负平生宠。
待到朱颜容不复,必弃如遗,徒把芳华误。白兔茕茕频四顾,人裳两旧秋思妇。
【蝶恋花--十二】
雪落日迟天向晚,却道相思,又往心头绊。花死树枯折扇断,他生莫再多情汉。
血似油灯心是焰,急雪回风,熬断枯灯念。心化残阳无可恋,离人血泪棺前奠。
魂飞魄散之时,唐玉郎感觉到了大地震动,也看到了法灵仙山升入空中。
他心中只是淡淡地,漠然地想:“为了成全佳人,为了自己一念私情,是否我将整个太和幽冥境出卖了呢…… ?”想到此处之时,唐玉郎再也拘不住自身魂魄。唐玉郎的三魂七魄,悠悠荡荡,随着寒风晚霞一道,散于凄凉荒野,孤山寂岭之中。
从此这个世界,碧落黄泉,人界魔域,再也没有唐玉郎。连程妙音的记忆里也没有。
有些缘分,丝丝连筋,不堪卒读,一沾上便死死缠进心底里,从此就粘血带肉。万劫不复。
花曲唱琴楼前的那个翩翩风流佳公子,多情自绝的傻痴儿啊……
可别再来这世间了!
唐玉郎的灰烬旁边还有一具娇小的冻僵尸体。蜷缩的样子,好似一尾冻僵的虾,定定地守在唐玉郎身边,纵然成了一具枯骨,她也要守着他。她没有名分,她没有归处,她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