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众人影子拉得细长,林羽握紧星图碎石的掌心沁出冷汗。
逃出洞穴已过三个时辰,紫儿发间那支银簪仍残留着机关转动的余温,此刻正随着她俯身探路的动作轻轻摇晃。
";那人腕间的银铃......";林羽突然驻足,惊飞几只栖在枯枝上的寒鸦。
玄空长老用桃木杖拨开垂落的藤蔓,浑浊的眼底映着天边残阳:";浑天仪碎片事关武林命脉,但追查之前——";老人话音未落,苏瑶的剑鞘已挑开三丈外新翻的泥土,半截断裂的曼陀罗花瓣正渗着妖异的红。
紫儿突然按住腰间机关囊,鹿皮手套擦过林羽手腕:";逃生通道的榫卯结构被人改动过。";她指尖拈起半片银箔,正是白衣人袖口滚边的残料,";若真是她......";少女的声音戛然而止,簪铃却无风自动。
";追。";林羽斩断藤蔓的手比思绪更快,待回过神时,玄霜剑已劈开挡路的荆棘。
身后传来清风爽朗的笑声:";这时候说困的怕是孙子!";年轻剑客反手抛来酒囊,琥珀色的液体在空中划出弧光,却在触及林羽唇边时骤然冻结——西南方树影里闪过半幅红伞。
玄空长老的叹息混着药香飘来:";二十年前铸剑山庄......";话到嘴边却转成声咳嗽,枯瘦的手指将某种粉末悄然洒在众人脚印间。
苏瑶不动声色地落后半步,绣着金蝶的裙裾扫过地面,抹去了所有痕迹。
暮霭漫过林梢时,他们已穿过乱石滩。
林羽望着紫儿被荆棘勾破的袖口,忽然想起寒潭初见时她摆弄机关锁的模样。
当时她鬓角别着同样的银簪,发梢沾着晨露说:";祖父总教我要算准退路。";如今这退路上却布满疑云。
";不对劲。";清风突然按住剑柄,惊起夜枭扑棱棱飞向弦月。
话音未落,三支乌木箭破空而来,箭簇泛着幽蓝的光。
紫儿旋身甩出机关囊,十二枚青铜齿轮瞬间结成护盾,却仍有一支擦过清风手臂。
";当心淬毒!";苏瑶的软剑卷住第二波箭雨,玄空长老的药杵精准击碎第三支的箭杆。
林羽的剑锋贴着地面疾扫,剑气激起的砂石中,隐约可见银丝牵引的机栝痕迹。
紫儿突然扯下发间银簪,簪头机关弹开的瞬间,无数萤火虫般的磷粉洒向树冠。
暗处传来布料撕裂声,某个黑影仓皇后退时撞落了松果。
林羽正要追击,却被紫儿冰凉的手指按住剑鞘:";是连环扣,追影不如破局。";
";东南巽位。";玄空长老突然用桃木杖点地,苏瑶的剑尖已挑开腐烂的树根。
暗格里躺着半块鎏金令牌,与洞穴中那枚正好能拼成完整的貔貅纹。
紫儿的手指抚过断裂处,突然轻笑:";原来祖父的机关兽,二十年前就咬过这东西。";
夜风卷着血腥气袭来时,林羽才发现清风的手臂早已浸透衣袖。
豪爽的剑客正用牙撕开衣摆,却在对上紫儿蹙起的眉尖时僵住动作。";别动。";少女从腰间锦囊抖出药瓶,月光流过她睫毛时,林羽忽然想起那个被推出机关的瞬间——当时她指缝间渗出的温热,是否也混着这样的药香?
树影深处传来银铃轻响,比紫儿的簪铃多了三分寒意。
林羽的剑锋映出苏瑶骤然绷紧的脊背,玄空长老的药杵在掌心转出残影。
紫儿包扎的动作未停,指尖却悄然勾住了某条藏在清风袖中的引线。
当第七片落叶打着旋儿坠地时,他们终于看清了树冠中潜伏的十二星宿阵。
林羽的剑尖挑起最后半片曼陀罗花瓣,突然对着虚空轻笑:";既然用我派的追魂香做饵,何不现身讨教追影剑法?";紫儿指尖捏着药瓶微微发颤,月光淌过清风小臂上那道狰狞的伤口,将渗出的血珠映成诡异的靛蓝色。";曼陀罗的蛇缠毒混了赤练砂。";她突然将银簪倒转,簪头雕着的机关莲花";咔嗒";张开,露出里面暗藏的银针,";忍着点。";
";这点小伤......嘶!";清风话音未落就倒抽冷气,看着紫儿用银针挑开他伤口里蜷曲的紫色血丝。
苏瑶的裙裾掠过满地松针,金蝶暗纹在月光下忽明忽暗:";西南三十步外有新鲜马蹄印,七深三浅。";
林羽的剑鞘突然压住紫儿正要包扎的素绢。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三丈外的老槐树上,七片被剑气削落的叶子正排成北斗形状悬在半空。
玄空长老的药杵在地上划出深深的沟壑:";是七星锁魂阵,闭气!";
话音未落,树冠中爆开紫色烟雾。
影七的剑锋破雾而出时,林羽的霜刃恰好挡住他刺向清风咽喉的一击。
两柄剑相撞迸出青紫色火花,林羽突然发觉自己的剑招像是陷入蛛网的飞蛾——影七的剑法竟能预判他每一式变化。
";小心他袖中暗镖!";紫儿扬手甩出三枚青铜齿轮,却在触及影七黑袍时被某种磁力吸住。
苏瑶的软剑如灵蛇般缠上影七左腿,剑身金蝶突然振翅弹出淬毒银针。
影七冷笑一声,足尖点地凌空翻起,黑袍下摆掀起的劲风将银针尽数扫向玄空长老。
药杵与银针相撞发出雨打芭蕉般的脆响,玄空长老浑浊的眼中精光暴涨:";铸剑山庄的千机引!";老人袖中飞出的药粉在月光下结成金色罗网,却见影七突然甩出腰间红伞。
伞面旋转时带起的罡风将药粉吹散,露出伞骨上镶嵌的七颗血色琉璃。
";他要抢令牌!";清风不顾手臂还在渗血,剑锋直指影七握伞的右手。
影七的红伞突然收拢成剑,伞尖喷出的毒雾逼得众人后退三步。
林羽趁机旋身劈开毒雾,霜刃映出紫儿发间银簪突然亮起的磷光——那是机关启动的征兆。
紫儿指尖勾住三根肉眼难辨的天蚕丝,被磷光照亮的丝线正缠绕在影七脚踝。
影七身形微滞的刹那,林羽的剑锋已挑开他蒙面黑巾。
月光照亮一张布满青色刺符的脸,玄空长老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青面阎罗印......";
影七眼中凶光暴涨,红伞突然裂成十二片刀刃袭向紫儿。
林羽体内真气疯狂流转,竟在瞬间移形换位挡在紫儿身前。
霜刃划出的冰蓝色弧光与刀刃相撞,激起的劲风将满地松针卷成旋涡。
苏瑶的金蝶软剑趁机穿透旋涡,却在触及影七心口时被他用牙齿咬住。
";小心他后槽牙!";玄空长老掷出的药瓶在影七嘴边炸开,紫儿的天蚕丝同时收紧。
影七踉跄着撞上老槐树,树皮被撞落的瞬间露出里面暗藏的鎏金暗格。
紫儿鹿皮手套上的机关锁突然自动旋转:";是祖父的九连环扣!";
林羽的剑尖抵住影七咽喉时,发现对方嘴角溢出黑血。
影七青色的刺符在月光下诡异地蠕动,他盯着紫儿手中半块貔貅令牌嘶声冷笑:";你们根本不知道......青龙阁要的从来不是......";话未说完便气绝身亡,身体突然自燃成幽绿色火焰。
清风用剑尖挑开灰烬,露出烧焦的羊皮残片。
紫儿将银簪插入残片焦痕,簪头机关弹出微型罗盘:";是东海沉沙墨,遇血显形。";当苏瑶的金蝶剑划破指尖,血迹渗入羊皮时,渐渐浮现出半幅星图与";惊蛰";二字。
玄空长老的药杵突然重重顿地:";二十年前,铸剑山庄就是在惊蛰日......";老人话说一半突然剧烈咳嗽,袖中掉落的药瓶滚到林羽脚边。
紫儿俯身去捡时,忽然发现瓶底刻着与令牌相同的貔貅纹,只是那貔貅的眼睛被人用朱砂点成了血色。
夜风卷着远山狼嚎掠过树梢,林羽握紧霜刃看向紫儿。
少女正将银簪重新别回发间,簪头机关莲花里卡着半片青色刺符,在月光下泛着幽幽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