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王府内此刻正上演着一场分秒必争的较量,仿佛时间都凝固成了紧张的弦。
当拓拔筱从沉睡中悠悠转醒时,第一眼便看到王迁那肥胖的身躯正诚惶诚恐地跪在床边。
他心头一紧,陈不易竟不见踪迹。
还未完全清醒过来的拓拔筱瞬间怒火中烧,猛地抬起脚,毫不留情地踹向王迁,怒吼道:“该死的胖子,阿易去了哪里?”
这一脚力道十足,直接把王迁踢得一个踉跄,但他不敢有丝毫怠慢,迅速又爬起身来,重新跪好。
王迁满脸惊恐,结结巴巴地回答道:“不……不知道,王爷,小的真不知道。只求您行行好,给小的一个痛快吧!”
心急如焚的拓拔筱哪还有心思听他废话,当下便抬腿准备离开房间去寻找陈不易。谁知王迁竟然不顾一切地扑上来紧紧抱住拓拔筱的大腿,苦苦哀求道:“王爷,求求您了,给小的一个痛快吧!”
已经愤怒到极点的拓拔筱再也无法容忍,再次飞起一脚,狠狠地将王迁踹飞出去。
他如同一只暴怒的野兽般咆哮着:“痛快?等我找到阿易,看我怎么扒了你的皮!”
尽管心中已是狂躁不安,但拓拔筱深知此刻绝不能自乱阵脚。
他匆匆忙忙地召集起府中的手下和一众下人。尽管情绪几近失控,整个人处于发狂、发怒、发疯的边缘,但他的头脑依旧清晰敏锐。
仅仅只是走过短短的一段路,拓拔筱的思绪便飞速转动起来。他很快意识到,如果没有人暗中协助,以陈不易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逃得出筱王府。所以,眼下最关键的便是要揪出那个帮助陈不易逃走之人!
拓拔筱听着公鸡一遍遍打鸣,东方开始泛起鱼肚白。没时间一个个盘问了!还好,战王府那边还没消息,他还没被拓拔炽找到!
拓拔筱微微蹙起眉头,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自己线条优美的下巴,若有所思地询问站在一旁毕恭毕敬的管家道:“府里在这段时间里可有人进出?”
管家略作思索后,赶忙回答说:“主子,府中的下人在此期间并无外出情况。至于有所出入之人嘛……哦对了,每日此时都会有人前来送菜!”
还未待管家把话说完,拓拔筱那双原本就透着丝丝阴翳之气的眼眸瞬间闪过一道寒光,并向着不远处那个身材略显肥胖的丫头狠狠地瞟了过去。
紧接着,一场惨无人道的毒打开始上演。那可怜的丫头被打得皮开肉绽、哭天喊地,最终还是老老实实交代出了所有事情,甚至连自己家的住址也都和盘托出。
得到关键信息后的拓拔筱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刻带领着手下众人如疾风般迅速出发,朝着丫头所提供的住址疾驰而去。
没过多久,他们便顺利抵达目的地,并成功找到了住在那里的一对老两口。经过一番盘问,终于探听到了有关陈不易的行踪。
与此同时,另外一队人马也正从另一个方向以风驰电掣之势席卷而来。对于双方而言,此时此刻时间已不再是什么至关重要之物,真正关键的是谁能抢先一步到达目标地点,哪怕仅仅只是快上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秒钟也好。
拓拔炽心急如焚,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躁。他身先士卒,一马当先地用力挥舞马鞭,不断催促胯下骏马加快速度。而跟在其身后的众多手下见状,亦是纷纷使出浑身解数,拼尽全力向前猛冲,一时间马蹄声响彻云霄,扬起阵阵尘土。
拓拔筱同样毫不示弱,他驱策着座下骏马一路狂奔,沿途的行人们看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皆被吓得心惊胆战,心有余悸。 最后,两拨人几乎同时到达。
哗哗哗……抽刀之声此起彼伏地响起,起初还只是稀稀疏疏,但很快便连成一串,仿佛一首低沉压抑的战歌,在这片空旷之地回荡开来。
拓拔炽手提长刀,独自面对着拓拔筱以及其手下众多人马。他那阴寒至极的双眼之中,正源源不断地喷涌着蚀骨焚心般的熊熊怒火,浓烈的杀意凝结成实质一般,弥漫四周,令人不寒而栗。此时此刻的他,就好似从那尸山血海之中浴血杀出的绝世杀神,掌控着生死杀伐。
终于,拓拔炽动了起来。只见他手中的弯刀宛如一轮弯月,闪烁着寒光与光影交错。这把弯刀裹挟着无尽的杀意和怒火,以雷霆万钧之势挥出,所到之处,不是当场毙命便是身受重伤,根本无人能够抵挡。
他身形如电,动作快若疾风,犹如一头孤傲的狼王,全然不顾自身安危,疯狂地向着前方冲杀而去。
左手猛力一挥,弯刀带起一道凌厉的弧线;右手顺势一斩,又是一片血雨腥风。这般凶猛的攻势之下,周围那些试图阻挡他的人纷纷被击退,甚至有人直接命丧黄泉。
看到拓拔炽如此勇猛,拓拔筱身边的护卫们还是拼死护住他们的主子。其中一人焦急地喊道:“王爷,这个疯子实在太疯狂,咱们这些兄弟恐怕难以招架!王爷您还是先行撤退吧!”
但拓拔筱却不为所动,他那双同样阴寒无比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不远处的拓拔炽,端坐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战场,身形稳如泰山,丝毫没有退缩之意。心中的恨意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一点地累积起来,如同汹涌澎湃的潮水一般,愈发不可收拾。
突然,拓拔筱猛地一跃跳下马来,周身戾气瞬间翻滚涌动,如同一股黑色的旋风席卷而来。他手提长刀,毫不畏惧地径直冲向了拓拔炽,身后的心腹护卫们想要阻拦,却发现根本无法拦住已然怒发冲冠的王爷。
两人瞬间刀光剑影交错在一起,场面惊心动魄。其中一人如发狂的野兽般凶猛,每一刀都带着无尽的杀意与狠劲;而另一人则宛如伺机而动的毒蛇,沉着冷静地应对着对方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拓拔炽手中长刀挥舞得密不透风,攻势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完全不给对手丝毫喘息之机。反观拓拔筱,则是步步为营地采取守势,将自身防御得如同铜墙铁壁一般,水泼不进。
尽管如此,面对拓拔炽这般不要命似的疯狂进攻,拓拔筱终究还是逐渐力不从心起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的手下们纷纷冲上前去,奋不顾身地替他分担压力,并不断对拓拔炽展开骚扰性的攻击。
“拓拔筱!有种就别当缩头乌龟!跟我堂堂正正地战一场!” 拓拔炽双目圆睁,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敌人,口中怒吼连连,手中长刀更是一刻不停地向着拓拔筱猛劈过去,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拓拔筱的护卫们眼见拓拔炽一方的人马已经策马狂奔而来,形势愈发危急。他们毫不犹豫地舍生忘死,紧紧围绕在拓拔筱身旁,拼尽全力保护着自家主人迅速撤出战场。
眼看着拓拔筱等人成功脱离战圈,拓拔炽怒不可遏,提刀便欲追击。
然而就在此时,一名心腹匆匆赶来拦住了他:“主子!当务之急是找易公子!”
拓拔炽稍稍冷静下来,转头看向那座破旧庙宇之前留下的痕迹。只见地面上,有几处淡淡血迹,仿佛在诉说着曾经有人在这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爬行……
拓跋炽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脑门,瞬间便将他满心的怒气消散得无影无踪。他的双腿像被抽走了筋骨一般,摇摇晃晃地顺着那若隐若现的痕迹,艰难地朝着里面走去。
终于,他看到了那个令他牵肠挂肚的身影。那人此刻正浑身湿漉漉地蜷缩在一片湿淋淋的泥泞上。他的脸上和头上沾满了污秽不堪的东西,原本清秀的面容如今已变得面目全非,完全看不出半分少年人的朝气与活力。那张脸毫无血色,犹如黄土一般,令人担忧不已。
拓跋炽迈着沉重而缓慢的步伐,一步又一步地接近着那个让他心痛不已的人。
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踩在了生死交界之处,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他甚至不敢伸手去试探对方是否还有气息尚存,只是颤抖着身子缓缓地伏卧到地上,用自己的身躯轻轻地覆盖在那人身上。
虽然他无法感受到对方所承受的痛苦和绝望有多么深重,但自己那一声声清脆的心碎之声却在他耳边不断回响。
拓跋炽紧紧地抱住怀中的人,生怕一松手,眼前这脆弱的生命就会如轻烟般飘散而去。他的双手微微发颤,仿佛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护卫赶忙上前探了一下鼻息,然后神色凝重地说道:“王爷,情况危急!必须立刻带公子回府救治,再拖延下去,人就真的保不住了!”
拓跋炽听闻此言,心中猛地一颤。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陈不易抱入怀中。
当他真正触碰到那具身体时,才惊觉其柔软得竟如同没有骨头一般。垂落下来的指尖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白皙,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让人揪心的乌青色。
拓拔炽紧紧地抱着怀中之人,步伐坚定而沉稳地朝着来时的方向缓缓走去。
当他与拓拔筱四目相对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彻骨的寒意,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那冰冷至极的四个字:“不死不休!”话音未落,他已如一阵疾风般疾驰而去,转瞬间便消失在了拓拔筱的视线之中。
拓拔筱呆呆地立在原地,目光紧随着拓拔炽远去的身影,直至完全看不见为止。
他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被拓拔炽半掩在臂弯中的那张脸上。只见那张原本应该充满生气的面庞此刻却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土灰色,仿佛已经死去多时一般。
刹那间,一股剧痛猛地袭上心头,拓拔筱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甚至连心跳都似乎在这一刻停止。
不多时,拓拔炽便风驰电掣般赶回了战王府。
府内的医生早已等候多时,一见拓拔炽抱着伤者归来,立刻上前为其号脉诊断。
片刻之后,医生眉头紧皱,迅速从药箱中取出两片珍贵的人参塞进伤者口中,然后龙飞凤舞地写下一张药方,吩咐下人赶紧拿去煎药。
拓拔炽一刻也没有停歇。他命人不停地将一桶桶滚烫的热水提到房间里来,亲自动手为陈不易清洗身上的污秽之物。
当看到他那遍布全身的伤痕和一块块触目惊心的乌青时,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拓跋炽强忍着心中的悲痛,一遍又一遍地更换着盆中的水,仔细地擦拭着他身上每一处伤口,生怕会弄疼了昏迷不醒的伤者。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拓拔炽一直重复着换水清洗的动作,直到陈不易身上的伤口因为长时间浸泡在水中而开始泛起白边,他才停下手中的动作。
拓拔炽已是满头大汗,但他顾不上休息,只是静静地坐在床边,凝视着床上那个生死未卜的人,整个人犹如木雕泥塑一般,一动不动。
一名侍卫匆匆走进房间,低声向拓拔炽禀报:“王爷,那些乞丐……”话还没说完,就被拓拔炽粗暴地打断:“杀!流民乞丐一个不留!”他的声音冷酷无情,不带丝毫犹豫。
当天夜里,整个上京城陷入了一片死寂。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穿梭于大街小巷,展开了一场血腥的屠杀。
无论是衣衫褴褛的流民还是沿街乞讨的乞丐,无一幸免。短短一夜之间,曾经在上京城随处可见的这些可怜人全都销声匿迹,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然而,哪怕杀再多的人,也无法挽回眼前人一分一毫的平安!
拓跋炽满心懊悔与自责,他颤抖着双手,亲自为受伤的陈不易仔细地上药,每一次轻柔的触碰,仿佛都能感受到陈不易所承受的巨大苦痛。
就在这时,府医小心翼翼地端着刚熬好的药走过来,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说道:“王爷,药已经熬好了。”
拓跋炽二话不说,轻轻抱起虚弱不堪的陈不易,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然后用勺子盛起半勺药汁,小心翼翼地送到陈不易嘴边。
可是无论拓跋炽怎样努力,陈不易却始终紧紧咬着牙关,那苦涩的药汁根本灌不进去分毫。
拓跋炽心急如焚,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声音带着无尽的悲痛和哀求:“阿易,喝点吧!就喝一点好不好?你不能就这样丢下我!都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可是你别不要我……”说到最后,拓跋炽已然泣不成声。
或许是被拓跋炽的真情打动,又或者是听到了他内心深处的忏悔,原本紧闭牙关的陈不易终于有了些许松动。
拓跋炽大喜过望,赶忙趁热打铁,一边继续轻声安慰着陈不易,一边缓缓将药水一点点送进他口中。
拓跋炽将自己的脸颊轻轻地贴在陈不易的脸上,喃喃自语道:“阿易,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太混蛋!但我真的不愿让其他人看到你的好,我就是如此自私,只想把你的全部喜怒哀乐都据为己有……”
随着拓跋炽真挚而深情的表白,陈不易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对药物的排斥感也没有之前那么强烈了。拓跋炽不敢有丝毫懈怠,慢慢地、耐心地将一碗药全都喂给了陈不易。
喂完药之后,那名侍卫小心翼翼地再次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参汤。拓跋炽接过了碗,然后轻柔地坐到床边。
他轻轻地舀起一勺参汤,放在嘴边吹了吹,确认温度适宜后,才将勺子送到了床上之人的唇边。
那人却紧闭双唇,似乎并不愿意配合。拓跋炽见状,不禁轻声哄道:“乖,把汤喝下去,才能快点好起来。”声音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侍卫静静地站在一旁,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眼前这个正耐心哄人喝汤的男子,真的是他们那位威名赫赫的战王吗?他们的小王爷向来脾气火爆,就像一个随时都会爆炸的火药桶,让人望而生畏。
如今他竟然如此耐心地照顾人,甚至还说出这么多肉麻的话,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谁又能相信?侍卫忍不住在心中暗自感叹:天哪,这世界真是疯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