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
听到这个名字，曹操不禁心头一震，思绪万千。由于荀彧此前从未出仕为官，所以曹操一时之间想不起他是哪位。
不过，曹操与荀彧并非毫无交集。他快步上前，热情地握住荀彧的手，将他扶了起来。
“莫非是颍川荀氏八龙之后？幸会幸会！今日得见，曹某三生有幸！”
“在下不过一介布衣，曹公何以知晓？”荀彧疑惑地问道。
“我若连王佐之才都不识，又何谈胸怀天下？白驹先生对足下可是赞誉有加啊。”曹操朗声笑道。
原来，曹操与荀彧的交集，正是源于那位名震天下的颍川名士——号称“白驹”的河内司马家家主，司马防，字建公。
“原来曹公与家父也有交情，失敬失敬。”荀彧拱手道。
在荀彧看来，身为当世名士的父亲，竟然与宦官之后有所往来，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更何况，当年何进听信谗言，意图诛杀宦官，导致父亲蒙冤，险些丢了性命和名声。
“我出身宦官之后，常被人指指点点，与白驹先生相交，在外人看来，的确有些奇怪。”曹操似乎看穿了荀彧的心思，坦然说道。
“家父当年遭十常侍陷害，四处逃亡，多亏有人仗义相助，才得以保全性命。”荀彧意有所指地说道。
不愧是荀子的后人，言语间尽显刚正不阿。换做他人，为了不得罪曹操，绝不会提起这段往事。
毕竟，十常侍之乱的罪魁祸首，正是曹操的祖父——曹腾。曹操身为曹腾之后，自然也脱不了干系。
“不愧是荀子之后，果然快人快语。”曹操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抚掌大笑。
“在下向来心直口快，有话直说……”
荀彧心中暗想，自己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曹操应该会知难而退了吧？这样一来，就不是自己拒绝了曹操，而是曹操拒绝了自己。
“以曹某看来，能与我共谋天下之人，就该有这般气魄！看来，祖父冥冥之中，早已为我安排好了这段良缘。”
出乎荀彧的意料，曹操不仅没有疏远他，反而对他更加欣赏。
“家父也未曾听闻，曹公的祖父，竟然与他还有如此渊源。”荀彧更加疑惑了。
“为了救白驹先生，我祖父可是散尽家财，在所不惜啊。”曹操感慨道。
就算祖父的家产来路不正，但如果这些钱财能够用来救人性命，那也算得上是功德一件吧？
“此话怎讲？”荀彧更加好奇了。
“当年，为了救白驹先生，我祖父可是倾尽全力。”曹操缓缓道出了当年的秘辛。
原来，当年何进意图诛杀宦官，导致司马防蒙冤，四处逃亡。而帮助他逃出生天，并暗中提供住所和盘缠的，正是曹操的祖父——曹腾。
颍川出身的司马防，之所以会逃到豫州汝南一带，并非偶然，而是曹腾暗中安排的结果。
汝南的那些饱学之士，接受曹腾的资助，潜心学问，而司马防则接受曹腾的资助，得以保全性命。这份恩情，不可谓不重。
“怪不得家父对曹公的事，总是讳莫如深……”荀彧这才恍然大悟。
正因为受过曹腾的恩惠，所以司马防虽然痛恨宦官，但却对曹腾的后人始终心存好感。
而曹操在世人眼中的评价，也因为司马防的一句话而彻底改变。
“将来汉室倾颓，天下大乱，能重整山河，还天下太平的，唯有曹孟德一人！”
正是因为司马防的这句预言，曹操的名字才传遍天下，成为世家大族和天下豪杰竞相追逐的对象。
曹操故意装作不满地说道：“白驹先生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祖父当年为了救他，倾尽家财，可他老人家却从未对我说过一句好话。”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此后，荀彧与曹操促膝长谈，从天下大势，到家长里短，无所不谈。最终，荀彧决定出山，辅佐曹操。
***
乌阳，吕布军营。
斥候们陆续返回，向吕布报告黑山军的动向。于是，吕布召集众将，召开军事会议。
说是军事会议，其实参加的人并不多，除了吕布和军师贾诩之外，就只有魏越和徐晃等寥寥数人。贾诩首先向众人通报了斥候们打探到的情报。
“将军，据斥候回报，黑山军大营中，突然出现了数万援军。”
“数万？”魏越掰着手指头，仔细地计算着，“数万加数万，那就是……反正超过十万就对了！将军，敌人足有十万之众，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杀光他们！”吕布不假思索地说道。
“我说将军啊……”魏越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武艺高强，但我们只有两千人，怎么可能是十万大军的对手？”
“对付黑山那帮乌合之众，别说两千，就算只有两百，我也照样能杀得他们片甲不留！”吕布自信满满地说道。
“将军，我知道你勇猛无敌，但两千对十万，未免太过悬殊。我们骑兵来去如风，打不过还可以逃，但步兵兄弟们怎么办？”
魏越担心的，正是吕布麾下那一千步兵。就算并州狼骑再怎么骁勇善战，也不可能以一敌百。一旦被黑山军包围，后果不堪设想。
“我说老魏啊，你怎么尽说些丧气话？什么逃跑？那叫战略转移！”吕布不满地瞪了魏越一眼。
看到二人又要吵起来，贾诩连忙咳嗽一声，示意他们安静。
“将军，徐军吏之前巡视地形的时候，发现西边有一处山坡，易守难攻，或许可以利用一下。”
听到徐晃的建议，贾诩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处山坡的地形图。
见贾诩没有一口回绝，徐晃便接着说道：“俗话说得好，‘凭高视下，势如破竹’，我们何不占据有利地形，以逸待劳呢？”
“你小子，什么时候开始研究兵法了？还‘凭高视下，势如破竹’，那是《孙子兵法》里的句子吧？”魏越忍不住打趣道。
“啊？原来是《孙子兵法》里的句子啊，我还以为是哪句俗语呢。”徐晃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军师，你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
“黑山军又不是傻子，难道他们不知道《孙子兵法》？还会任由我们占据有利地形？”贾诩笑着摇了摇头。
“这……”徐晃顿时语塞。
贾诩强忍笑意，转头对吕布说道：“将军，不如让徐军吏暂代中军主将，如何？”
“军师，一切但凭你做主便是。”吕布想都没想，便点头答应了。
“那就有劳徐军吏了。另外，我和魏将军各率五百并州狼骑，分别担任左右两翼，你看如何？”
“好，就这么办！”
***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吕布便率领两千并州军，与十万黑山军对峙于乌阳城外。
吕布军早已拔营起寨，只留下空荡荡的营地，仿佛是在向黑山军表明，他们已经做好了决一死战的准备。
黑山军主将张燕，远远地观望着吕布军的阵势，心中暗暗吃惊。
“看来吕布是打算破釜沉舟，与我们决一死战了。”
张燕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吕布，但他从部下的描述中，也能够想象得出，吕布是一位何等可怕的对手。
“不过，如果能够趁着吕布不在，一举击溃他的军队，那就算只有两千人，也足以让兄弟们士气大振。”
张燕并不知道，他心目中那个“不在军中”的吕布，其实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他误把一直跟在吕布身边的陈宫，当成了吕布。
在张燕看来，吕布军现在已经是瓮中之鳖，插翅难逃。他们放弃了营寨，将所有兵力都投入到正面战场，这恰恰说明，他们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殊不知，吕布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死守乌阳。他之所以选择主动出击，只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待援军罢了。
吕布军摆出的，是一个倒“品”字形的阵型。
最前方是徐晃率领的一千步兵，作为中军；左右两翼则是吕布和魏越各率领的五百并州狼骑。
贾诩不放心吕布和魏越，所以选择跟随徐晃一起行动。
他知道，这两位主，一个比一个冲动，一个比一个喜欢冒险。万一他们杀红了眼，深入敌阵，那可就麻烦了。
“两位将军，此战的目标，并非斩将夺旗，而是尽可能地拖延时间，等待援军。切记，不可恋战，更不可追击！”临战之前，贾诩再次叮嘱道。
“军师放心，我们省得！”
“你就放心吧，有我在，保证完成任务！”魏越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地说道。
贾诩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暗自祈祷，希望这两位主，能够管住自己的冲动。
“呜——”
随着一声低沉的号角声响起，十万黑山军，如同潮水一般，向着吕布军发起了进攻。
“驾！”
吕布一夹马腹，赤兔马顿时化作一道红色闪电，冲向敌阵。
“将军，黑山军的帅旗，就在那里！”并州狼骑副将吴铮指着远处一面绘着燕子图案的旗帜，大声说道。
“什么？那就是他们的帅旗？”吕布定睛一看，顿时皱起了眉头，“这也太寒酸了吧？连个字都没有，就画只燕子，是什么意思？”
“将军有所不知，张燕的‘燕’字，就是燕子的‘燕’。黑山军大多是些目不识丁的粗人，自然看不懂文字，所以只能用图画来代替。”吴铮耐心地解释道。
“原来如此。”吕布恍然大悟，“我还以为他们是想用燕子来羞辱我呢，原来是我想多了。”
“将军，我们什么时候动手？”赵云早就按捺不住，跃跃欲试。
“别急，先让黑山军尝尝并州狼骑的厉害！”
吕布说着，从吴铮手中接过方天画戟，高高举起，指向黑山军的帅旗。
“儿郎们，随我冲锋！”
“杀——”
吕布一马当先，率领着并州狼骑，如黑色旋风般杀入敌阵。
左右两军分别以略微倾斜的角度，向着敌阵中央冲去。看到这一幕，中军的贾诩轻轻挥动羽扇，徐晃心领神会，立刻指挥着一千步兵，撤离了战场。
说是撤退，其实更像是战略转移。徐晃率领着步兵，目标明确地朝着西边那处山坡移动。
那处山坡的地势十分险要，西侧是高耸的山峰，易守难攻，是绝佳的防守阵地。
黑山军的阵型，则是按照各个山寨的番号，排列成了一条长蛇阵。由于黑山军本就是乌合之众，缺乏训练，所以只能按照山寨各自为战。
因此，与其让他们组成复杂的阵型，倒不如让他们各自为战，反而更能发挥出战斗力。
黑山军总首领张燕的身边，站着一个浑身被烧伤，面目狰狞的汉子。他原本站在张燕的左侧，却被张燕伸手示意，让他站到右侧去。
那汉子立刻从左侧挪到了右侧。原来，他只有右侧面容被烧伤，左侧还算完好。
“这样看起来顺眼多了。”张燕满意地点了点头。
“大首领，让俺左髭文八，去打头阵吧！”那汉子瓮声瓮气地说道。
“怎么突然想起来要上阵杀敌了？”张燕有些好奇地问道。
“俺这张脸，在战场上，可是能吓破敌胆的！”左髭文八得意洋洋地说道。
“也对，你这副尊容，的确够吓人的。去吧！”张燕哈哈大笑。
黑山军先锋大将左髭文八，拍马舞刀，朝着吕布冲杀而去。
吕布正杀得兴起，突然发现一个黑山军将领，气势汹汹地朝着自己冲了过来。
“让我左髭文八来会会你！”那将领声如洪钟，震耳欲聋。
“你就是取我性命之人？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吕布冷笑道。
“哼！拿着方天画戟，就以为自己是吕布了？”左髭文八不屑地说道。
“放肆！我若不是吕布，还能是谁？”吕布怒喝道。
他被左髭文八的话，搞得一头雾水。不过，这里是战场，除了杀敌，其他的都不重要。
左髭文八虽然在黑山军中恶名昭彰，但在吕布眼中，不过是个无名小卒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