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铁锤砸落,烧红滚烫的钢胚慢慢变成了一把刀的形状。
炎热的天气,加上车库里锻造炉带来的高温,几乎要把人烤成焦炭。
桑杰赤裸上身,汗水在他的体表形成了一层水亮的光膜,在炉火的映照下,散发着强壮的光彩。
可忽略这副健硕的躯体,曾经那个喜欢打游戏的热血少年,已经变成了死气沉沉的模样。
不久前的暴动,席卷了戊林城一半的范围。桑杰的所有亲人,除了几个在外地上学的远房表亲,全部身死。
住校的桑杰逃过一劫,可接下来他要面对的,是失去一切的空虚感。
悲伤,愤怒,悔恨,落寞。
东秋亲眼见证着,桑杰的少年心性经历了这些转变。
就在他以为,桑杰会这样被虚无所吞噬时,后者竟走上了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我妈说得对,游戏里都是虚拟的,不要整日躲在一个假的世界里。”
他提起了之前从来不会提起的家人,并且精确地说出他们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
这样对东秋说后,桑杰再也没碰过游戏。
“我三姐说得对,用滑稽的方式哗众取宠,这是你唯一能让别人记住你的方式。”
他把飞机头剪成了寸头。
桑杰似乎还是那么开朗乐观,可是东秋能明显感觉到,他的心灵已经发生了变化。
滕树说这叫抑郁症,患者会用伪装出来的开朗来隐藏内心的死志,如果不将他心灵中的虚无主义驱走,那么终有一天,他一定会自尽的。
东秋把滕树的话告诉了桑杰,桑杰不语,只是一味地打铁。
也许是因为一一的缘故,虚无兼容了具有相似趋向的桑杰。深藏内心的桑杰,在与东秋相处的时候,竟有一种愿意交心的感觉。
“搭把手!”
桑杰努着腮帮子,用铁钳费力地把钢胚提起来,可力量还是不足,导致钢胚几次都没夹稳。
东秋赶忙跑过来,拿起另一把铁钳替桑杰分担重量。
小小的一块钢胚,经过无数次的锻打融合压缩,已经重逾千斤。
是的,这是一块十万锻大马氏铬钢。
理论上来说,这种锻造手法可以给钢材提供极高的上限,完全能推动材料领域的更新迭代。
但是政府并没有走这条路线,因为人类的体能以及目前的能源驱动力,驾驭不了这种密度极高的材料。
两人拉拽着钢胚,小心翼翼地将其泡进油桶淬火。
等取出后,见刀型完好无损,桑杰松了一口气。
“我脱力了,明天再打磨吧!”
他把手套一扔,就那么坐在了地上。
东秋也跟着坐在他身边,等他喘匀气后问道。
“还要继续做二十万层么?”
桑杰摇了摇头,说道。
“这已经是我体能的极限了,二十万层的话,我只会锤出一把自己拿不动的刀。”
“我四姑说得对,有多大力气,就办多大事。”
“况且,滕老伯的锯片,已经有些切不动这块钢材了。”
东秋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车库里只剩下桑杰的呼吸声,由粗重慢慢变得轻缓。
“为什么发生了这样的事,你还会觉得,生命是有意义的呢?”
出于好奇,东秋还是开口问道。
桑杰眸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不过脸上的微笑面具没有受到影响。
“是因为恨啊!”
“恨?”
“是的,恨是仅次于爱的,人类第二重要的情绪。如果你失去了所有爱,那么支撑你活下去的只有恨。”
连桑杰自己都没注意到,他扬起的嘴角,正在缓缓放平。
“我理解那些暴民,毕竟我家卖的那些迷幻药物,害得那么多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难道你不恨他们么?”
“当然恨!”
桑杰想要拍一下大腿,却发现手臂已经沉重得抬不起来。
“我理解他们,并不影响我恨他们。”
紧接着,他又长叹一口气,环顾车库四周。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总是向人们展示它最冷漠的一面,纵使有短暂的美好,也会湮灭在时间的长河里,留下的只有变自私的人们,和永无止境的恨。”
东秋再次陷入沉默,等桑杰休息了一会儿,这才将他搀扶起来。
“走吧,去吃点东西。”
两人来到一条破败的街道,在路边的小面摊坐下来。
“你还记得吧,我来自哪里?”
东秋突然没来由地问了一句。
“辛石城啊。”桑杰有些懵。
东秋的目光偏转,看向街对面的一家露天馄饨铺。
一个用黑色绸缎蒙住眼睛的女孩,与一个面色灰白的男孩对面坐着。
“我之前在高中认识一个人,他的母亲两年前死于混乱之手,他父亲是一名执法官,在同年与星火的战役中遇害。”
说这些的时候,东秋一直在看街对面的姜泽,不过桑杰太过疲惫,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父母的死激发了他的怨恨与斗志,他成为了一名执法官,发誓要将混乱绳之以法。”
“后来呢?”
“可惜,他发现以自己的实力,连让仇人正视他的资格都没有,所以变得暴躁扭曲,后来在一次执法事故中失踪。”
“再次见到他时,无力感让他不得不把恨意深藏心底,而内心又得不到其他的精神支柱,只能堕入虚无主义的泥潭。”
东秋没有撒谎,他确实只与姜泽见过两面,今天是第二面。
“我想说的是,同样是杀夫杀母的恨,他没能坚持初心,即便他的决心十分强大。”
“没有什么情绪是永恒的,说不定过几个月,你就不会像今天这样痛苦了。”
桑杰耸了耸肩,肩膀的酸痛让他猛地呲牙。
“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但是不要小看我啊!”
他自信地昂起头,呵呵傻乐起来。
热气腾腾的面端上来,桑杰毫无吃相地嗦着,连汤带面条全都吸入胃里,为每一个饥渴的细胞提供能量。
一碗面很快吃完,桑杰还想吃些别的,于是拉着东秋离开了。
就在他们从街角消失的一瞬,馄饨铺里的陆鸢,兀地将脸转向那边。
“那个方向,刚才是不是有人在看我们。”
姜泽自顾自地舀馄饨吃,只是在咀嚼的空隙之间挤出来几个字。
“不知道。”
“要不你跟上去看看嘛!最多就是尾随不成被打一顿,反正你又不会死。”
“不去。”
“啧。”
陆鸢不满地咂咂嘴,继续望着那边。
这时,一抹阴影挡住了她的视线。
紧随而来的便是一个嚣张跋扈的声音。
“这么漂亮的脸蛋,干嘛要用绸带遮住眼睛啊?不如摘下来,然后和我一起去喝一杯怎么样?”
挡在陆鸢面前的,是一位神态戏谑的青年。他上身穿红色皮夹克,下身黑色休闲裤,腰间系着一条看上去价值不菲的金属腰带。
身后还跟着两个红衣跟班。
这简直就是权势家族纨绔子弟的标配,在场的人们这样想道。
看向陆鸢的眼神中,也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惋惜。
遮住那双无神的眼睛,陆鸢的脸确实算得上清纯可人,可惜这样的女孩,又要落在权贵公子哥的手里了。
旁边那个是她男朋友吧?也不知道这个小伙子会不会有骨气和他们刚一下。
闲杂食客等着看好戏,可馄饨铺里一个身穿墨绿色制服的男人却坐不住了。
“喂!你是哪家的旁系?知不知道这是我罩的场子?!”
男人一拍桌子,立马便有十几人围了上来,手里拿着小刀棍棒等武器,凶神恶煞地瞪着三人。
然而,红衣青年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仿佛男人刚刚的喊话只是一阵嘈杂的风。
男人见状大怒,方才他就盯上了陆鸢,只是这几天正处于上层权力斗争的关键时期,碍于上面的命令,他不好来硬的,只能试图找机会把陆鸢骗走。
没成想,半路杀出来一个纨绔,想要强抢自己的目标不说,态度还如此嚣张。
男人知道,陈刻局长的对立家族已经全部被清除,现在城里的权势子弟都是同一阵营的。
所以他决定亮明身份,不把事情闹大。等着红衣纨绔知难而退之后,说不定那女孩也会被自己挺身而出的行为打动。
想到这里,男人清了清嗓子,喝道。
“我是第四分局治安巡逻队执法官长,曹余!赶紧离开,不要在这里闹事!看在你家大人的面子上,我不会追究你的责任!”
红衣青年依旧没有理他。
其中一名跟班,掀开制服的一角,露出一枚执法徽。
如果曹滨在这里,一定会认出,这三人就是首都秘密军队的那三位。
但曹余在曹氏里只是个边缘人物,没有经过学习和训练,通过关系进入的执法局,连执法部的红色制服都不认得。
见对方亮出执法徽,一众小弟面色一滞,连武器都放低了几分,这让曹余感到颜面有损。
曹氏的人他几乎都认识,这青年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一定是假的!
“居然敢伪造执法徽!把他们抓起来!”
小弟们明显地犹豫了起来,他们只是闲散市井混混,替曹余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那执法徽是不是假的,他们能看不出来么?让他们袭击执法官,他们哪有那个胆量?
要是动手了,最后遭罪的还是他们这些底下人。
就在他们打退堂鼓之时,一块板砖突然被丢了出来。
扔砖头的是一个矮小混混,看起来十四五岁的样子,眼睛里只有愚昧与桀骜。
这个年纪的愣头青可不会管后果,他只知道听大哥的话才能有饭吃,好好表现才能吃上肉。
板砖飞向容诩的面门,还未近身便被一根冒着红光的丁形拐给敲碎。碎末拌着灰尘继续往前飘荡,却被容诩体表一层看不见的薄膜挡住。
手持拐棍的红衣执法官将容诩护在身后,另一名执法官则双手握拳,向那个扔砖头的小混混冲了过去。
这下混混们不得不出手了,这小子被揍不要紧,这位曹官长可是最要面子的,让他脸上无光自己等人都要遭罪。
得收着点劲,大不了就是挨顿打。
怀着这样的想法,一个混混挥动铁棍砸向红衣执法官的肩膀。
后者灵敏地向侧下方躲闪,并顺势挥出左拳。
一切都还是正常的,直到那拳头接触到持棍混混的身体。
嗙!!!
像是被安置了一颗定向爆破炸弹一样,顺着红衣执法官挥拳的方向,持棍混混的身体骤然炸开,右侧躯干凹陷,左肩上则炸出一个血洞,血液夹杂着内脏和骨骼碎片喷发而出。
这极具视觉冲击力的一幕,让所有人愣在了原地。
红衣执法官没有任何迟疑,直直地向着扔砖头的小混混冲刺。
混混们顿时慌了,赶忙四散逃奔,哪里还顾得上那小孩和曹余。
小孩见没人护着自己,用力地咬着嘴唇,用疼痛和鲁莽压制了恐惧,从兜里掏出一把折叠刀,张牙舞爪地迎了上去。
歪头躲过迎面刺来的小刀,红衣执法官抓住小孩的手腕,咔嚓一下扭断了他的右手。
小孩惨叫着丢下了刀,但红衣执法官没有饶过他,抓着后者的头发,狠狠往地面一砸,后者的脑壳便像个烂西瓜一样被拍碎。
见到这一幕的曹余,吓得两腿直打颤,连忙去拔腰间的配枪,却怎么也拔不出来。
好在红衣执法官只是抖落了手上沾染的脑组织碎屑和肉沫,没有要杀曹余的意思。
只是那双冰凉无情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正在拔枪的手。
感受到死亡的注视,曹余急忙高举双手。
“误会,都是误会!”
什么曹氏的颜面,什么执法官的威严,曹余通通顾不上了,掉头狼狈地逃跑。
“真是心狠手辣啊!”
陆鸢玩味地收回目光,啧啧称奇。
“你们不是执法官么?怎么还残杀普通市民呢?那个小孩还是未成年人呢!”
容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
“你能看见?”
陆鸢嘴角勾起,纤长的手指轻抚自己的眼眶。
“暂时还不能,不过我还可以依靠其他感官。”
“喔!难道这就是那什么,女人的第六感?”
容诩双手撑在桌上,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陆鸢。
“你从激光炮下脱身,就是利用了这种所谓的直觉吧?”
“没错。”
容诩点点头,脖子右拧,看向一旁还在喝馄饨汤的姜泽。
“那么你呢?你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姜泽面庞抽了抽,没有应声。
反倒是陆鸢妩媚一笑,摸上了容诩的手背。
“他也是因果律能力者,能力是不死。”
容诩惊讶地看着姜泽。
“真是不得了的能力,有了这份命运的馈赠,想必你的复仇已经完成了吧?”
姜泽双眼一瞪,砰地推开桌子站起身。
父母的死,是他内心挥之不去的阴影。这份怨恨积蓄已久,可他又偏偏什么都做不了。
跟着陆鸢,跟随她一起寻找混乱,这是姜泽用来安慰自己的说辞。
可心灵深处还有另一个声音,叫他赶快去死。
不能复仇,死也死不了,姜泽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活着。
但是那份刻骨铭心的恨,并没有随着他的沉沦消散,而是伴随他的生命一起不死。
伤疤被容诩揭开,姜泽怒火上涌,而前者不仅不怕,还在那里阴阳怪气。
“哟!有这么牛逼的因果律,你不会连仇人都杀不掉吧?”
看过姜泽档案的容诩,对他的过往了如指掌,精准地在其忍耐的边缘嘲讽道。
“身边的人接二连三的死去,就留下你活着,是种什么滋味啊?跟我说说,我很好奇。”
“那个混乱也来戊林城了吧?你不会就是来找他的吧?找到了没有啊?”
姜泽抬手就要扇他,却突然被陆鸢抓住了手腕。
“你来找我们,到底要干什么?”
容诩一拍脑门,低头笑了起来。
“我要干什么?哈哈哈哈!!”
“我是执法官,你们是恐怖分子,你说我要干什么?”
他移开手掌,目露凶光。
“当然是消灭你们!”
姜泽冷哼一声,指了指天空。
“你那一炮下去,死了十几万人,你说我们是恐怖分子?”
“人的身体里长了病菌,最好的治疗办法,就是在它还没扩散之前,把它依附的那块肉剜掉。”
这时,陆鸢开口问道。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你应该知道,你是杀不死我们的。”
“当然,但是抓捕你们还是能做到的。”
容诩嚣张地指了指姜泽的鼻子。
“我们的目的,是消除或抓捕研究所有作恶的因果律能力者。不管是消灭还是抓捕,我们都能接受。”
“根据我们的观察,你和姜泽的身体素质,都没有超出正常人类的范畴,也就是说忽略因果律的话,你们只是两个普通的罪犯。”
说到这里,容诩又自豪地拍了拍胸口。
“抓捕罪犯,我们有着最专业的团队。”
话音刚落,只听得街角传来一阵骚乱。
四支由执法兵和执法军士组成的小队,从街道两边包围过来,将陆鸢二人夹在中间。
“我看了辛石城那场战役的报告,你的因果律,需要做出攻击行为才能发动。我根据这一点,制订了不久前的大范围控制和空对地打击战术。”
“这一战术的失败,让我得以重新评估你的能力。所以假如你今天逃离,我也能接受。”
容诩话锋一转,看向面色灰白的姜泽。
“但是,这小子可就没那么容易跑掉了。面对远超人类力量的执法机械,即使我此前不知晓他的因果律能力,也可以断定,他不是对手。”
“现在,你慷慨地告诉我这小子的因果律,那我就更加确信了。今天只要拿下他,我回去便是有功的。”
说到这里,容诩傲慢地扬起下巴,看着陆鸢。
“我能获得多少功劳,就看你怎么选择了。”
“出手救他,你就会被精锐的执法军士逮捕,我大功一件。”
“抛下他不管,我带一个不死因果律能力者回去,也是大功一件。”
“让我看看,你所谓的心灵学会,你们的羁绊有多强吧!”
容诩一挥手,四台执法军士带着执法兵队伍围了上来,手中蓄力着青色的麻痹性光球滋滋作响。
姜泽神情有些紧张,不动声色地扯了扯陆鸢的衣角,后者则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做了这么精密的计划,只是为了抓我们,真让我倍感荣幸呢!”
陆鸢活动了下脖子,抽出一柄黑色短刀。
“但是,如果我们两个都跑掉了,你还能接受么?”
“不能接受,但是你做不到。”
容诩自信地站直身体,右手一甩,握住一根红色甩棍。
“没有了心灵学会那些闲杂人等的干扰,你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击败这支执法中队。”
“呵呵哈哈哈哈!”
陆鸢大笑着,抬手用刀尖指着容诩的脸。
“心灵学会的目的,就是不停地制造混乱和不稳定因素,从而打破泯熵机所构建的‘有序’。”
“今天我不仅要带他离开,还要在离开之前,把你们全部杀光!”
短刀刺出,陆鸢穿越虚无,来到容诩的身后。
容诩像是脑后长了眼睛一样,甩棍后发先至,从侧面击碎了短刀。
然而短刀破碎,陆鸢的手却没有停,一柄虚无短刀瞬间凝聚,代替了原来的金属刀,斩在了容诩的脖颈处。
刀刃没有砍进容诩的身体,而是被一层无形的薄膜所抵挡,只留下了一道红印。
“这是来自研究院的防具!你是杀不死我的!”
容诩左手快速探出,扣住陆鸢的手腕,右手抡起甩棍砸向她的脑袋。
不料陆鸢鬼魅一笑,右手一阵扭动,手掌划了一个半圆,竟用更弱的力道挣脱容诩的手,并反扣住他的手腕。
轻轻一拽,容诩被带得失了重心,甩棍没能击中。
而陆鸢趁着这个空隙,左手凝聚一把虚无短锤,横着砸在了容诩的脸上。
即便有光膜的保护,在重武器的暴击下,容诩还是被砸得头脑发懵,右脸也一片青肿。
“拖住那些铁坨坨,解决这三人我就去帮你!”
陆鸢冲姜泽喊道,拎起锤子冲向容诩的两名红衣跟班。
姜泽内心一阵狂吼,这可是四台执法军士和几十台执法兵啊!
就算他是特种作战执法官出身,最多也就能打两三台执法兵。
尽管如此,姜泽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接下任务。
他决定冲进一旁窄巷,利用体型灵活的优势与这些执法机械缠斗。
想法很好,可姜泽抬腿正要动,一颗青色光球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姜泽大惊,一弯腰堪堪躲过,而下一秒执法军士便围攻了过来。
四柄携带着红色电流的大剑,分别斩向他的四肢。而剩余的执法兵们,则先后发射出麻痹性光球,封锁他的闪避路线。
一旦被斩断四肢,或者被麻痹光弹命中,姜泽就会失去抵抗能力,沦为阶下囚。
电光火石间,姜泽一按腰后,启动跃闪瓶,身体跃闪到五米开外,躲过了一轮攻击。
执法军士紧追不舍,执法兵也有序地依次释放光球,形成紧密的弹幕。
姜泽再次跃闪,顺势摸了摸后腰的位置。
还有五个跃闪瓶。
这些执法机械差不多每两秒发起一轮攻击,而一个跃闪瓶可以让他规避一次,并向窄巷移动五米。
通往窄巷的路口,看起来还有二十米!
只要能到达那个地方,他便可以实施巷战缠斗的计划!
姜泽心中暗喜,接连三次跃闪,躲过了三轮攻击。
就在他进行第四次跃闪,即将抵达巷口时……
一个高大如山的黑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还有第五台执法军士!
猝不及防之下,姜泽的腹部结结实实挨了一记铁拳。
见黑色执法军士得手,其余四台执法军士便指挥执法兵一齐停火。
这台黑色的是执法军士精锐,比他们这些主力要高半级,是容诩留的后手。
但令人奇怪的是,执法军士精锐的一拳,居然没有把姜泽的内脏打出来?
这小子这么抗揍?
如果有自主意识,执法军士一定会困惑地挠头。
一阵剧痛后,想象中的后续攻击没有到来。姜泽捂着腹部慢慢站起来,疑惑地看着面前的黑色高山。
对方没有动,只是像个雕塑一样看着他。
这时姜泽的耳朵,捕捉到一串微弱的杂音。
「叽……叽……」
杂音如同一团乱糟糟的棉絮,被一股坚定的力量拧着,逐渐变成了一根牢固的线绳。
终于,杂音在某个临界点突破,变成了清晰的机械音。
「举拳!!!」
明明是毫无情绪的声音,姜泽却在其中,听出了一抹无比熟悉的感觉。
还没来得及思考,又是一记右摆拳抡向姜泽的脸。
对比执法军士,这一拳明显只有人类的力道。
姜泽被击倒在地,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执法军士。
他回想起了过去,在辛石城的幸福时光。
一切都终止在凶杀缉令一号出现的那一天。
他想起了内心深处的仇恨,还有那个怀着与自己相同仇恨的男人。
如果说自暴自弃,是一个年轻男孩面对命运打击的正常情绪。
那么不死因果律的觉醒,则是来源于他最深刻的本心。
他不想死!
他想复仇!!!
「站起来!!!」
执法军士欺身压制姜泽,拳头如暴雨般落在他的身上。
熟悉的情景,相同的境遇,令姜泽惊呼出声。
“老爹!”
听到这个称呼,执法军士的拳势明显一顿,随后变本加厉地继续攻击。
「还手啊!!!」
一声响彻天际的怒吼,唤醒了姜泽的凝聚到极致的恨意。随着恨意的爆发坍缩,所有情绪都被其拉扯吸引,化为其力量的一部分。
全身力量集中在一点,姜泽瞄准执法军士的腿弯,释放积蓄的力量进行刺击。
这股源于恨意的力量,竟让姜泽突破自身的极限,成功让执法军士的身躯晃动了两下。
随后,姜泽透支最后的力量,双手撑地一记朝天蹬,踢中了执法军士的胸口。
执法军士被踢得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而姜泽手臂和腿部的肌肉全部撕裂,无力地跪在了原地。
另一边,容诩也听到了那一声怒吼。
他猛地望向那边,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喜悦。
“执法军尉!这一台居然进化了!”
通过执法部的信息库,容诩看到了这台执法军尉的来源。
姜山,男性,42岁,二等公民,辛石城执法总局特种作战队执法官,编号0136。神泯371年12月26日,死于辛石城与星火学会的战役。
容诩听说过一些传闻,某些特殊的执法军士,神智可以在特定条件下短暂恢复,拥有更高的自主意识和智力,可以在执法系统中取得更高权限,晋级为执法军尉。
军长一直在搜集研究执法军尉,没想到自己手下居然出现了一台!
这台执法军尉,一定能帮到军长的研究吧?
真是意外之喜。
容诩正美滋滋地想着,耳边突然传来了陆鸢的声音。
“喂,你在看哪里?”
势大力沉的一锤,砸到了容诩的后脑,令他的意识陷入短暂的晕眩。
没等他从晕眩中恢复,另一个甜美女声,凭空出现在他的脑海。
“做得好,鸢鸢。”
“接下来,他的心灵由我掌控。”
容诩眼神空洞,僵在了原地。
在杏月的操纵下,他的双目之中,闪起了红色光芒。
只见云层之上,一条大鱼的影子缓缓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