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屠萧学会骑马,也学会了如何与那些女郎相处,就是不相处,无视我便无视你。
旁人瞧着会觉得她稚气十足,不通世故,但她可不管,难道再因旁人哭几回不成?
是骑马踏青不愉快吗?
要是不愉快,一定是没有好好对待马儿,不通马故,她的赤石和妹妹的赤土可是乖的很。
她可喜欢骑马踏青,在草地上迎风驰骋的酣畅是人所不能给予的。
在一众踏青出游的女眷中,屠萧和屠艾是很惹眼的。
相貌肖似的姊妹俩,一长一幼,一高挑一胖乎,一快一慢骑着两匹赭色马,沿途的人瞧见都觉得可乐。
胆大些的女郎们还会跑上前将她们团团围住,叽叽喳喳像鸟雀般问东问西。
“马儿同色,姊妹同相,可真有意思。你们是哪家的妹妹,原先怎么不曾见过。屠家?可是城内开屠肆的屠家?……”
热情交谈完,彼此也摸清了底细。
屠家在云昌县不一定人人皆知,但城内吃得起肉的人家一定是知晓的,毕竟几间屠肆都是屠家开的。
屠家女郎,她们是第一回见,瞧着灵动秀气,着实不像屠户家的,虽然身形要比寻常女郎高挑些\/肉乎些。
屠萧呢,是觉得这些女郎可真爽直,她想同她们一块儿玩耍。
(屠艾:没我的事?)
到底年少,几番往来,脾性相投的女郎们轻易成了好友,时常相约着耍玩,踏青,蹴鞠,秋千,投壶,什么痛快玩什么。
有妹妹,有赤石,还有好友,屠萧真真是快活极了。
若是学堂每旬再多休两日,更得乐得飘然然。
原先怎么就没这般快活呢?
屠萧想不明白,她也不明白为何会这么想。
明明跟在兄长身后,有人护着也是开心的,可是不一样,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但就是不一样。
她想不明白,自有人看得明白。
比如赵芬,女儿的转变她都看在眼中,虽不同于预想,但似乎也未尝不可。
屠萧自小备受家人宠爱,屠良屠田对她更是百依百顺,八岁前从不知什么是愁。
在她眼中是自幼跟在兄长身后,实情正相反,是两个兄长围着她打转。
八岁后去了学堂,接着又有了屠艾,看似该知愁了,其实并没有。
家中没人因屠艾而忽视她,也许赵芬屠威难免偏疼年幼的屠艾,可丝毫没减少对她的爱。
而屠良屠田从来都是最向着她,甚至因为学堂里的人与事,更护着她了,生怕她受委屈。
在学堂读书的商户子不少,可良家子更多,两者身份上的差别显而易见。
(源网络:汉时,良家子指从军不在七科谪内者或非医、巫、商贾、百工之子女;社会地位很高。)
身份有差,偏偏聚在一处读书识字,难免不对付。
屠良屠田早几年进学堂,没少被人轻视,为此打了不少架,等打出了“威名”,没人再敢当面说些做些什么了。
正因为自己经历过,所以不希望妹妹经历,护她护得紧,他们不能想象妹妹同人打架是个什么模样。
其实多虑,女郎们普遍好性,也更守礼,再怎样也不至于因旁人失了自己的体面。
但不得不说,有两位“威名远扬”的兄长,确实从根上杜绝了恶意的轻视。
不然屠萧再是后知后觉,也不至于几年后才察觉到旁人对她的轻视,鄙薄。
屠萧人生的前十一年,一直长在父母兄长的庇护下(后来还得加上屠艾),没有经受任何风雨的吹打。
习惯有人依赖,习惯被爱意包裹。
她也很知足,从前有兄长们陪着,她在学堂从不想着同人结交。
等到自己去学堂了,才觉得孤零零得有些落寞,于是又想起同人结交了。
哪能如她意呢?
甚至那层被爱意包裹的纱也不经意被戳破了,她暴露在人前,是那么的脆弱不堪。
旁人什么都没说没做,只是鄙薄轻视的姿态就扎得她心碎。
赵芬一直希望自己的女儿坚韧些,能经受住挫折,可没有风雨又何必造出风雨来呢?
等风雨真的来了,受些教训也不迟。
赵芬说的受教训便是让屠萧独自面对旁人的不喜与轻视,什么结果都自己受着。
可她没想到,屠萧好似更任性了,没有试图讨好,没有委曲求全,肆无忌惮得依然故“我”。
旁人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旁人,情愿为马付出心力,也不愿为旁人付出。
依旧故“我”哪能不使“我”更快活呢,原来暴露在人前的除了脆弱不堪,还有“我”的存在。
赵芬本是期望女儿能懂得世上没有如意事,免不了要委曲求全,可她没委屈太久,很快就不管不顾起来。
这样的性子能说得自私,可又有什么不好呢?
依然故“我”又何尝不可?她没伤害旁人不是吗?
赵芬说服了自己,欣然接受了女儿的转变,或者说,更袒露本性的女儿。
虽然还是傻乐呵,可这样的性子绝不会委屈了自己,也不允许旁人委屈自己。
她能为女儿做的,就是寻门好亲事,近着些,有亲人护着也能安然过一生。
赵芬原是想着等屠田成了佐史,在同僚中寻个合适的人家配给屠萧,可这会儿已经不合适了。
为吏的都是颇有家资的人家,这样的人家能容得下任性的媳妇吗?
多半是不能的。连她都不会给自己的儿子选这样的妻,娶这样的妇。
赵芬于是想起妹妹赵苾提过的话茬,说的是周溯夫子家的小子,比屠萧长两岁, 性子温和,品貌也尚佳。
虽本家贫,这些年有周家的提携也是温饱无忧,一家是知恩的,不然妹妹也不会打算重用他家小子。
这样的人家,又有些周家的恩情在,该是不错的归宿。
赵芬打定主意后,没同屠威商议,先去了周家找妹妹。
姊妹俩一拍即合。
赵苾若不是知晓她阿秭先前的考量,早就主动提及这门亲了,不想两个小的还有些姻缘,竟又转了回来。
她当即同阿秭说了这天大(夸张了)的凑巧。
赵芬有些意外,心下更坚定了几分,忙追问起夫子家的身世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