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
日头西沉,公羊拙的胃袋突然发出一阵空洞的回响,他慌忙捂住肚子,脸上挤出一丝尴尬的笑意,嘴角的弧度像是勉强拼凑的碎片,随时可能崩裂。
“那个啥,先生,我饿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窘迫,却又透着一丝孩子气的直率。
方觉侧目瞥了他一眼,没有多言,只是从布袋中取出那张早已冷硬的烧饼,递了过去。
“谢谢先生,嘿嘿!”
芝麻焦香混着麦香,公羊拙接过的动作太急,油渍在粗布衣襟洇开深色痕迹。
他咬下第一口时,碎渣顺着开裂的嘴角往下掉。
浑然不觉,他只是抬起头傻笑了一声,就继续埋头吃吃吃。
多日未曾进食,这冷硬的烧饼也仿佛成为了珍馐,没三两口就把它吃完了。
“先生知道吗?”少年舔着指缝的芝麻粒,“西市说书人总讲神仙不食烟火。”
他歪头看方觉的白袍,“可您带着烧饼。”
“我早就说过说书人是瞎掐的。”
“哦......好像是哦。”公羊拙后知后觉地点点头,闭口行路了一会。
就在方觉以为他能消停一点的时候,又是那道熟悉的少年声音响起。
“先生......”
“......”
明明方觉和公羊拙才认识了半个时辰不到,但公羊拙却好似放下了对方觉的所有戒备,话尤其的多。
或许,在那一声“先生”叫出口后,方觉对于公羊拙而言,不再是冷冰冰的陌生人,而是真正的“先生”了吧。
他不必再什么事情都自己扛,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有了一个能为他遮风挡雨,站在自己面前的......先生。
公羊拙和阿姐之前有一段时间没有地方去住,乱葬岗的送葬人可怜他们,给了他们一个破烂的小屋落脚。
墓地旁的野狗总是围在送葬人的身前,以前公羊拙不知道为什么,他问阿姐,阿姐也不知道。
但现在,他好像想明白了一点。
野狗跟着送葬人,不是嗅到腐肉,是贪恋那点灯笼的暖意,就像此刻他追着星图的光斑,不过是想让掌心烧饼袋中的余温多停留须臾。
暮色渐沉,朱雀大街的灯火次第亮起,映得少年眼中的笑意斑驳如碎金。
公羊拙蹦跳着跟在方觉身后,像是只刚学会扑腾的雏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去救阿姐啊?我阿姐可漂亮了,您一定会喜欢她的!”
方觉脚步微顿,他侧目瞥了眼公羊拙渗血的衣襟,轻声开口:
“你若是无碍,现在便可启程。”
他倒是不急,但既然答应了别人,那自然要尊重他的意愿。
“我没事!”少年挺起胸膛,却牵动伤口倒抽一口冷气,“嘶——”
他龇牙咧嘴地揉着肋下,却仍强撑着说:
“皮外伤而已,我......”
话音未落,他抬手想拍胸脯证明自己,却扯得伤口撕裂,疼得直跳脚:“哎哟!疼疼疼!”
方觉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公羊拙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少年的衣衫早已被血渍浸透,伤口虽不致命,却也不容忽视。
他倒是想用仙力为公羊拙疗伤,但自己的仙力主杀伐,霸道无比,而公羊拙的身体瘦弱如风中残烛,稍有不慎便会爆体而亡。
更何况,他还需要这少年带路去找霍去病,自然不能让他轻易丧命。
沉吟片刻,方觉终于开口:“我去客栈给你开一间房,你阿姐我去救,你好好休息便是。”
公羊拙一听,顿时急了,顾不上身上的疼痛,连忙摆手:“不行,不……”
话还未说完,方觉便打断了他,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带上你,只会更慢。”
“带上你,只会更慢。”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公羊拙的热情。
他的声音陡然低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所以……先生,我成了您的累赘了吗?”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与不安,仿佛刚刚抓住的一缕希望又要从指缝中溜走。
他低下头,手指紧紧攥住衣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心中那个不敢问出口的问题,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胸口——您也要将我抛弃了吗?
失去了一切的孩子无疑是敏感的,可能随意的一句话在他们心中会将恶意无限的放大。
方觉看着眼前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并未多言,只是轻轻抬手,指尖凝聚出一缕淡淡的星光,点在公羊拙的额头上。
那星光温柔如水,缓缓渗入少年的体内,缓解了他身上的疼痛。
“这道星光治不了你的伤,只能麻痹你的疼痛。”
少年不语,只是执拗地一直盯着那苍色的眸子。
就这么对视了许久,还是方觉先收回了目光,他没有孩子赌气的心性,也不想与之过多纠缠。
犹豫了片刻,他继续提步行路。
“你并非累赘,谁都不会是我的累赘。”
“只是我不擅疗伤,若是你死了,便没人履行与我的承诺。”
公羊拙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方觉的背影。
先生这是......在关心我吗?
少年的思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想着想着,嘴角就又勾起了一抹笑意。
“先生,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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