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
宋黎手拉刹车再度将车停了下来，一脚撑地回头望去，却和之前几次停车一样，只能看到一片浓厚的迷雾，以及街道两旁影影卓卓的各式建筑。
“第三回了，这可不能拿幻听搪塞过去了。”
从他一头冲进迷雾中后，就老是能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空灵吟唱，并且随着每次停车再出发变得越来越清晰，从一开始只有隐隐约约的程度，逐渐变化为在耳边响起。
至于在唱什么，宋黎听不懂
但未知吟唱的逐渐接近肯定不是件好事，尤其是在一个对人类充满恶意的跪坏社区，宋黎心中警铃大作，这次停下来就是想试着解决一下。
“我是跟着导航走的，根据软件的历史记录，这条路'我'也走了很久了，不应该对这种异常事件充耳不闻。”
宋黎再次打开手机，重新检查了一下备忘录，随后就发现这备忘录打开竟然是默认建立新的存档，过往的一系列笔记都被挤到了后面。
“什么破软件！谁设计的啊！”
宋黎骂骂咧咧地点开被命名为“外卖须知·路途”的笔记：“哦哟还有查找关键词功能？那倒也不是完全垃圾。”很快就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信息。
“外放的配送音乐可以抵御鬼怪社区迷雾中的吟唱，否则等到吟唱声在自己脑子里响起时，就会永远成为迷雾的一部分。”
宋黎恍然：“原来电瓶车仪表盘左边的大红按钮是外放音乐键啊，我还以为是自爆呢…不过正常的电瓶车也不会自带这个功能吧？”
这条简短的信息还有后半段，宋黎打开音乐顺便也一并看完了：
“外放音乐的音量在经过灵鬼街时需要到'2'，到山怪街时需要到'5'，到哥布林街不需要外放音乐，原理不明…这哥布林街又是什么风水宝地了？”
似乎是察觉到宋黎的行为，那吟唱猛地提高音量，虽然还没到贴着耳朵外放的程度，但也差不多是老师上课戴着小蜜蜂，自己坐在最后一排听到的音量。
按钮按下，刚刚飙起来的吟唱如碎雪遇暖阳般消融，迷雾弥漫的街道上，一段熟悉的旋律从带着杂音和电流的劣质喇叭中回荡
“我测这不兰花草吗？”
宋黎虎躯一震
虽然不知道这洒水车金曲是因为何种原理会对迷雾中的吟唱有压制作用，但路上这耽搁的时间对于外卖员来说已经足够要命了
于是挑起脚撑就朝着第一家店铺风驰电掣。
【您已到达目的地，缺德导航持续为您服务～】
一个急刹停下，宋黎抬头看了眼和街边其他建筑剪影如出一辙的模糊轮廓，再三确认导航确实没带他跑到奇奇怪怪的地方，这才下车首次走进迷雾中。
穿过迷雾，眼前的轮廓化作一家店铺的具体形象
和想象中阴冷潮湿的餐厅不同，眼前的这家“好再来海鲜餐厅”就跟现实中那种街边小店一样
不大的店面里摆着三四张桌子，墙上的菜单和增添用餐体验的大红大绿的墙纸也已经褪色，一眼望到头的店铺尽头是隔了一层半透明薄墙的后厨
一个修长身影正在后面颠勺加料，涌起的火焰以及食材与热油铁锅碰撞的滋滋声带起微妙的香味，竟然让宋黎在此刻感受到了一丝烟火气？
“你好，我是来取外卖的。”
当然本职工作他没忘
在他连续几声大喊下，灶火熄灭，推拉门打开，一个女性娜迦摇摆着鱼尾从里面滑了出来，身上附着着细密的灰色鱼鳞，隐私部位这是厚重些的深灰色甲壳
带着蹼的手端着一个白色泡沫塑料盒，就市面上已经逐渐淘汰的那种，但看它端庄优雅的仪态又好似端着的是装着无价食材的托盘。
“你还是那么急匆匆的。”
女娜迦语气熟络，看起来跟“宋黎”很熟，想想也是，能在鬼怪区送五年外卖还不死的，多多少少都会和商户熟悉一些。
她将饭盒递给宋黎：“验货吧。”
饭盒没盖盖子，所以宋黎可以直接看到里面装着什么
根据订单显示，这是一份“深海风味大杂烩炒饭”，但实际看起来…是一坨马赛克
它真的是一坨马赛克，宋黎左看右看也没从糊成像素点的一坨东西中看出炒饭的模样。
“这是炒饭？”
女娜迦正欣赏着自己的纤细的手指，尖锐的指甲跟猫科动物是同一种原理，完全露出时，隐藏在手指下的部分呈现锯齿状，还有几圈细小的水流环绕其间。
听到宋黎的疑问便理所当然地点点头：“看你现在这样，说明认知滤网正常生效了，不然就以你的灵感，光是看一眼做熟的也会被呓语弄疯。”
宋黎眯起眼，不自觉地将这种自带污染认知的东西拿远了点：“诶……”他现在好奇是哪位大能敢把深海大章鱼的脑花当炒饭吃。
他拿出一枚血腥硬币，手指一挑弹向女娜迦
女娜迦轻松接住，双手抱胸看着宋黎冲出店门骑上电瓶车一骑绝尘。
宋黎不断拧动把手加足马力，带着兰花草的悠扬乐声经过一条条迷雾笼罩下如出一辙的街道，最终在订单超时之前极限到了客人的楼下。
宋黎穿过迷雾来到一座老式居民楼，伸出树根爬上断裂的楼梯，一路小心穿过摆满沉眠中的食人植物的走廊，最后在一间爬满锈迹的铁门前停了下来。
他刚要刚要伸手敲门，眼睛一撇就注意到一张沾着血掌印的旧报纸，马上要敲响的手硬生生停了下来，上面的暗红字迹已经干涸：
拒绝魅团外卖，后果自负
看上面四个完全不同的血掌印，可见已经有四位同行惨遭毒手，宋黎赶紧跑到一边将衣服反穿，又将拉链拉到头捂得严严实实，这才放心敲门。
下一秒铁门后响起一个憨厚地声音“来了”，地面震颤，走廊中的食人植物惊醒，但却对近在咫尺的新鲜肉食不感兴趣，只是呜咽着缩在叶片下
随着距离拉近，宋黎甚至能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在跟震颤的频率同步
铁门被打开，但和宋黎想象中满脸横肉，可以生啖深海大章鱼脑花的不可名状大佬不同，这位客人可以说是……很近人形。
“呼呼…谢谢你哟。”
穿着沾满油污也遮盖不了胸口上摆出撩人姿势的动漫角色的痛衣，肥胖的男人笑呵呵地接过饭盒，打开盖子瞥了眼就伸出手，做出一个撕开的动作，随后那坨“马赛克”明显就变了。
宋黎还没来得及瞅一眼满足好奇心，就被男人侧过身，用堪比卡车轮胎的肚腩挡住了饭盒，将手中薄如蝉翼的透明面衣一样的东西递给宋黎，脸上的笑容依旧：“呼呼，认知滤网，贵得很，不要忘记。”
说罢就转身回房
铁门关上的一刹那，宋黎明显感觉到门后有一个浑厚的立场扩张开来，将另一个明显弱小几分的潮湿气息瞬间包裹，清晰的咀嚼声从门后传来，表明了这位看似死宅的男人没有看起来那么人畜无害
也没有那么似人
“不管怎么说…第一单算是完成了，算是初见福利吧。”
店铺和客人明显都是“宋黎”的熟客，对人类并无多大敌意，算是鬼怪社区乃至整个万族城都少见的温和派，在备忘录上也被标记为“善”（等红灯的时候看的，说真的在这个鬼怪满地跑的世界观里竟然还要遵守交通法则，难不成后期还能靠这玩意反杀一些鬼王大妖？）。
前者女娜迦店主是单纯因为不好人味，不符合她的胃口，所以接触多了以后会对“宋黎”有些许优待，比如难搞的认知滤网她就会低价提供（正常价格绝对不止一个血腥硬币）
后者的肥宅…宋黎不清楚为何，可能对方单纯觉得有个熟悉的外卖员更方便送餐？
没有多余的时间让宋黎去思考，订单系统已经自动帮他接取了第二单，而这单就没有第一单那么“善解人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