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早上,一家人先把院子里的雪扫干净,隔壁的邻居们也纷纷走出家门,穿着新衣裳,互相道着新年好,气氛别提多热闹了。
这边,年还没过完,许韵蓉就催促孟大山去找给沈青和担保的禀生。“你既然揽了这个差事,就给我弄好了,别到时候出了岔子。”
她心里明白,虽然闺女现在有钱,但等到年纪大了,动不了了,就算有钱,又能有多少人真心听她的?她和孟大山总不能真的活到九十九,照顾闺女一辈子吧?终究还是得另找人。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她也算是看明白了,沈家那俩娃娃对自己闺女亲的很,将来免不了用得着他们。
所以对于沈家的事,她也得上心,尤其是那沈青和,要是真能考来一个秀才的功名,她闺女也算是有个依靠。
“行行行,你就放心吧,我这会儿就去行了吧。”孟大山被催得没办法,大过年的拎了两斤肉两坛子酒出了门。
秀才分三等,一等为禀生,每月都给廪膳,补助生活。二等为增生,不供给粮食;再次是附生。
孟大山不是那种喝醉了酒胡说的人,他既然揽下这事,就是有些把握的,他那酒友是前几届的县试头几名,只因后来遭了意外,一条腿跛了。
虽说即便跛脚,也不影响参加科举,可他自知学问一般,就算去参加乡试,到了候官那步,上头来选官,别说跛脚了,脸上有疤,长得难看的都会被刷下来。
慢慢的,他自己就颓了心思,知道科举之路算是断了,这才染了饮酒的毛病,从而认识了孟大山。
因着当初他的成绩好,是实打实的廪膳生员,这些年也给不少学子做过担保,听孟大山一说,便知道事情要怎么做了。
等这个年过去,那人便跟沈青和一道去了县里报名,除了填写姓名、年龄和籍贯这些基本信息外,还需要里正出具的身份证明,以确保学子的真实身份,证明其未曾冒名顶替,且无犯罪记录。
经过一番仔细的核对,沈青和终于获得了参加县试的资格,最终,县试的日子定在二月初七,由县令大人亲自主持。
上一年县试的时候,汪衔才刚上任不久,所以瞧不出什么,这两年,他改革县学体系,广纳贤才,希望县里能多出几个秀才、举人,自然对此十分重视,听宋婉音说,汪衔从年前就已经开始忙活这事了。
孟昭对沈青和的实力自然是深信不疑的,但随着考试日期的临近,她说话做事也稳重了许多,不再轻易说出“一定能考上”之类的话,以免给沈青和压力。
顾氏的心情却是紧张到了极点,考试前几天,她几乎夜不能寐,考试当天,沈青和寅时(凌晨3-5点)就得在考场外头等着核对身份,顾氏也是一大早起来,亲手烙了两张热乎乎的肉饼,给他包了起来。
“青和,这饼娘给你多包了两层油纸,你放到衣襟里,要是中午饿了,就拿出来吃一些,可别放在外头,要不一会就凉了,万一吃坏了肚子怎么弄。”
塞饼子的时候顺手摸了摸沈青和的衣襟,“哎呀,青和,你怎么穿了这个衣裳,我给你做的厚袍子呢?你怎么不知道穿上!”
看着他娘这么紧张,沈青和无奈解释道:“娘,您就放心吧,我身子壮,不觉得冷,您新做的那个袍子实在太厚,我穿上胳膊压的难受,写出的字就不规整了。”
顾氏免不得又要埋怨,“那你咋不早说,娘给你抽点棉花出来就成,总好过你穿着薄袍子,万一冻生病了,哪还有心思写试卷。”说罢又拉着沈青和来回叮嘱。
孟昭心里念着这事,也是早早就起来了,劝慰道:“娘,您就别担心了,二弟这么大了,自己知道轻重,他说不觉得冷,就是不冷,您就赶紧让他出去吧,要是万一迟了,那才是白忙活一趟呢。”
顾氏这才反应过来,“哎呀哎呀,还真是,都怪我,都怪我,青和你赶紧去考场吧。”
沈青和朝着孟昭点了点头,冒着夜色出了门。顾氏还一直瞧着门口,眼中满是担忧。
“娘,您就放心吧,二弟素日成绩那么好,师长们个个夸赞,人又稳重,不会出什么意外的。”孟昭轻声安慰道。
当初他们全家勒紧裤腰带就是为了供沈青和读书,想看沈青和高中,也是沈父的遗愿,现如今终于到了进场的这一刻,顾氏心中能不激动么。
等缓了缓情绪,顾氏摸了摸孟昭的手,感慨地说:“昭昭,说到底还是多亏了你,咱们要是住在村子里,起早贪黑来县里考试,还不知道得有多难呢。”
县试的地点定在了县学里头,顾氏昨天去瞧过了,有许多要参加考试的学子,住不起县里的客栈,就拿了被子睡在县学门口,她们住在县里,虽说也要早起,但到底是能在家睡个好觉。
“您说什么呢,咱们能搬到县里,您也出了不少力的,二弟去考试了,咱们也该忙活起来了。”
既然二人这么早就起来了,便没打算再回去睡觉。县试的考点设在县学,想必会有许多人前去凑热闹。她们的铺子离县学不远,反正都要去考场接人,倒不如顺道摆个摊,赚点银子。
之前她们卖盒饭的推车还在,孟昭把准备好的东西装上,和顾氏一起推着车往县学赶去。
县试不像乡试、会试那般严谨,考生进去后就不能出来。县试一共要考五场,连考五天,考生每天都可以回家。因此,即便考试已经开始,县学门口还是围了一堆准备接学子的家长。
不仅如此,孟昭还看见许多爹娘领着自己的孩子过来,估计是想让他们沾染沾染这考试的氛围。
读书是个费钱的事,不说束修了,就连基础的笔墨价格都不便宜。能送孩子读书的,基本都算是有些家底,就算家境贫寒的,旁的花销能省,吃饭这事总没法省。
跟孟昭抱有一样想法的,不在少数,幸亏她们来的早,还能占着个位置,要是去晚了,摊子就要摆到隔壁街了。
“卖枣粽了,又软又糯的枣粽出锅了。”孟昭她们的摊子刚支起来,旁边卖枣粽的那家就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了。
顾氏好奇问道:“这枣粽平日里也没见有多少人爱吃,今个咋卖的这么好。”
孟昭闻言,抿嘴一笑,“估计是这枣粽,谐音‘早中’,那些来接送学子的爹娘,吃什么不是吃,买个枣粽,图个好意头罢了。”
顾氏恍然大悟,“哦~原来还有这个说法!难怪这么多人抢着买,不行!我也得去买份,让咱们家青和能早日中榜。”
孟昭笑着把她拦住,“停停停,娘,您别着急,瞧瞧这是什么?”孟昭从摊子底下端出一盘精致的糕点,摆了出来。
顾氏低头一看,答道:“这不是米糕嘛,唉?不对!这上面怎么还有字?”
说罢绕到摊子前头瞧了瞧,平常圆润的米糕上竟然印着“定胜”两个字,这些糕点是昨晚茶楼的工人做好送过来的,因为做的晚,送过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顾氏就没瞧见。
孟昭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笑着说道:“这个叫‘定胜糕’,娘等下可别叫错了。”
顾氏这才明白过来,仔细端详着盘中的糕点,发现原本普通的糕点上都印着“状元”“榜眼”“探花”之类的字样。
二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的开始叫卖,“卖定胜糕咯!吃了定胜糕,考试定能胜!”
果然,没过多久,她们的摊子前也围满了人,那些送学子的爹娘们一听这糕点的名字,个个眉开眼笑,纷纷掏钱买上几块,图个好意头。
这倒给旁边的摊贩提了醒,管它能不能挨得上,只要喊出来,就是好意头,于是纷纷效仿,不一会儿,什么“及第粥”“状元酒”“进士团子”之类的名堂全都冒了出来。
那些原本没准备花钱的,听见这一声声叫卖,都忍不住去买上一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