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觞是心思细腻的,沈全懿并不担心这事儿在他手里能出了什么意外。
此事且先按下,宫里头临近年关,既都忙碌起来。
四公主回来了,沈全懿这夜里睡不着的毛病倒是不药而愈,孩子快过了三个月了,如今沈全懿倒是不怎么能抱了,多数是趴在奶母身上。
用了早膳,沈全懿扣着女儿睡了一会儿,再醒来已快到晌午了,刘氏进来服侍她梳洗,觑她脸色如常,便悄声儿道:“等了一个时辰了,娘娘这会儿可是要见见。”
沈全懿眯了眯眼睛,她半卧在软榻之上,室内温暖,她便只着单衣,青丝披下,同细长柔美的脖子缠绕着,她抬手捂了捂唇:“嗯,人都来了,总要见的。”
刘娥脸色不悦,沈全懿竟这样福同她摆谱子,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可自来了,不说热络恭敬,满是疏离冷清。
她来时这殿内便是寂静无声,多数宫人在外侯着,里头她想着同刘氏搭话,可见其甚是无意。
听着一阵儿脚步声,香气袭来,渐渐扑入她的鼻中,她皱了皱眉,起身回看过去,见沈全懿一身儿宝蓝色的常衣,发髻做高鬓,眉间点着桃花纹的花钿,白净的脸上杏眼微眯,望向她的眼底带着浅浅冷意。
“夫人来的这样早,难为等着了。”
沈全懿说着话,人坐在了上位,她微朝着后靠了靠,手里捧着茶盏,宽大的袖子微微垂落下来,露出如藕节一般白嫩的手臂,上攀着金累丝龙戏珠纹臂环。
刘娥盯着她看了看,轻声儿一笑:“哪里就难为了,娘娘如今要看护四公主,哪里有空分了神儿给臣妇。”
她领着王曼俯身行礼。
皓白的臂膀上那一抹金色刺痛了王曼,她垂下头,暗自抿了抿唇,实际上她之前待了一段时间,知道沈全懿待下人平日都是甚仁厚宽和,她觑秋月身上的佩戴的东西,以及室内摆放的一些她未见过的珍贵的物件儿。
便猜出大概是李乾赏下来的。
她有些悔恨,倘若她再忍一忍,又隔壁桌有今日求上来的一天,她若也在,这里头的赏赐说不定也会有,得了御赐的东西。
沈全懿放下手里的茶盏,看刘娥不善的脸色,无恼怒,也轻声道:“是啊,本宫不如夫人,一力什么也舍得了,自己的孩子总什么都不舍的,便要操劳些。”
刘娥顿了顿,她听出沈全懿话中的意思,冬日天寒,钻入鼻腔的空气,在胸腔里一片沁凉,可是屋里,除了炉子,地上还摆着好几个炭盆。
该是温暖如春,她额间也渗了汗,可却觉身上微凉。
室内一时静谧,王曼忽的起身,她往沈全懿脚前一跪,垂下了头:“长姐,我…我想能在您跟前儿服侍,如今四公主回来了,论起来还是我的外甥女,若是姐姐不嫌弃,妹妹愿意一直在四公主…”
“那怎么好呢?”
沈全懿忽然出言打断了王曼的话,她眼底带上几分轻蔑:“之前你在宫中小住,便是本宫考虑不周,让你该是受了委屈,不然怎么会不急急离去。”
后背霎时覆上一层儿薄薄的汗,王曼咬牙微微抬了抬眸子,余光扫过沈全懿,见其高坐,不过一手托着香腮,浓密纤细的眼睫微微垂着。
窗外的光倾泻而下,那眼睫便投下一片阴影,她心头微微的跳着,沈全懿居高临下的模样,让她渐生怨气。
刘娥不满的看了一眼沈全懿,只察觉到她的视线,沈全懿神色平淡,光照之下,两道黛眉似藏在光下,隐隐透着,如雾蒙蒙的黛山,肤如凝脂,这会儿泛着淡淡的粉色。
刘娥微微一怔,心中却想怎么她给了沈全懿这么一张脸,王曼如今倒是差了许多。
沈全懿久久不叫王曼起身,刘娥便道:“你这傻得,娘娘是何等的气度,怎么会同你计较这点儿小事儿,快些起来吧,这样子,倒是让人瞧了,以为是娘娘苛待你这个妹子呢。”
王曼扭了扭身子,可是动作一滞,她见沈全懿的脸色淡淡的,可就这么这么垂眸盯着她,直看的她心里犯怵,她不敢再动了,干脆一力低下头,几个半个身子伏在了地上。
“是臣女失状,请娘娘责罚。”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
沈全懿看了她良久,并不出声儿,可是她却听的里头响起四公主的啼哭声儿,挺了挺腰背,她微抬了下巴:“行了,起来吧。”
王曼谢恩想要起身,奈何不知道为什么膝盖一软,差点儿又跪了下去,好在她扶着一旁的桌子,才没再弄了笑话出来。
奶母在里头抱着哄了一会儿,吃过了奶水,可仍哭闹,几人便是知道这是要找亲娘了,她们这些奶母是哄不住的。
见帘子挑起来,几个奶母相继出来,为首的怀里抱着一嫩白的小娃娃,沈全懿脸上的神色软和下来,小心的接过抱着孩子一侧坐下。
刘氏欲言又止,她的年岁不算的大,可是如今也算做了外祖母的人,上一次来了,她没见着四公主,她看着那红衣裹着的小娃娃,被沈全懿抱着,不一会儿刘止住了哭声儿。
接着便是咿咿呀呀的嬉笑。
王曼缓了一会儿,伸着脖子看了一眼,又小声儿道:“四公主同娘娘倒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将来一定是有福气的。”
相似听见有人说话,四公主的小手儿挥动的更还快乐,明亮的眼珠子转了又转。
“四公主这性儿可好,这知道是自家人,瞧瞧听着她姨母说话,就这样的高兴了。”
刘娥是见缝儿插针,听这话,沈全懿手边儿的动作一顿,不过也没说什么。
这样一味儿的往上攀,王曼心里有火儿,她往日何来这样在沈全懿跟前儿低姿态。
“她是个笨的,是有福气和娘娘同为心底,心里头如何惦记,一张嘴不会说,也是年轻,有些东西不懂,若是有错,娘娘只管教训着,什么话她也受得了,亲姊妹,总不同旁人般,几句话就生了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