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古仓码头,71年2月初的清晨,海面泛起了一层又一层的薄雾,如同轻柔的白色纱幔。
码头边,一艘名为“红卫轮”的客轮静静地停泊着,等待着即将启程的旅客。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如同金色的细丝,轻轻洒落在“红卫轮”的甲板上,给这艘庞大的船只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辉。
甲板上,乘客们或站或坐,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兴奋与期待,低声交谈。
江云深独自站在船舷旁,目光穿过薄雾,远眺着前方,心中满是对即将回归部队的期待。
但,在这份期待之中,也夹杂着一丝忐忑与不安。
转头看向船舱里面正低头沉思的池雨微,心中涌起一股想要与她聊聊的冲动。
之前在火车上,他就一直想找个机会与池雨微谈谈,但周围不是挤满了人,就是有事在忙,让他始终没有机会开口。
现在,眼看着轮船启航,他明白,下船之前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如果再不抓住这个机会,等池雨微回到农场,而他也要回到部队执行任务,想要再找到这样的机会,恐怕就难了。
想到这里,江云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
但,他的心中还是有些忐忑。
自己家庭情况复杂,曾一度让他对感情的事望而却步,他害怕自己没办法做好一个丈夫,一个父亲的角色,他还没准备好与人组成自己的家。
但每次接触到池雨微,她是那么乐观、向上、坚韧,还有她那充满见识与智慧的言语,早就被她吸引。
如果这次选择放弃,那么将来他可能会后悔。
刚打好草稿,江云深正准备返回里面的船舱去找池雨微,红卫轮却突然遭遇紧急情况。
航行至半途,原本平静如镜的海面突然间风起云涌,乌云密布,狂风大作,海浪汹涌澎湃。
船身开始剧烈摇晃起来,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倾覆。
江云深在琼州岛待了好几年,对于这种情况早已司空见惯,心中并不怎么担心。
但他知道池雨微是去年才下乡的,并不了解海上这种突变,担心她会感到害怕。
于是,赶紧转身往回走,同时大声招呼那些还留在甲板上的乘客:“各位同志,请注意安全!现在海浪非常危险,请暂时回到船舱内,以确保自身安全。”
但,江云深的这种好意劝解并没有得到所有人的欣然接受。
有些人对他的劝告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哎,我说你这人也太会装了吧,装什么大尾巴狼,就你懂!这种海浪咱们琼州岛多了去了,有什么可怕的?再说了我可是会游泳的,就算真掉下去也淹不死。”
“就是就是,这人真是多管闲事。”
“妈妈,我要看海鸥,不要回船舱。”
江云深无奈地摇头,有些人就是这样,无论你怎么劝解,他们都不会听你的。
他也不能把人绑回去,只能尽量提醒注意安全。
而且这会儿,他心中更担心池雨微的安全,见劝不动只好放弃,快步向船舱内走去。
船舱里,池雨微虽然坐在座位上,但周围并没有可以固定的东西。
她只能双手用力握住座位的扶手,以免被摇晃的船身甩出去。
不用力不行,因为旁边就已经有两个乘客因为没抓稳而被摔到了地上,现在人还没爬起来,她不自己也变成那样。
江云深快步走到池雨微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你扶着我,这样更安全。”
江云深站在那里,不用扶人都站得很稳,池雨微自然而然转向他,紧紧握住江云深的手臂,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这会儿,外面的海浪依旧汹涌澎湃,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止。
江云深刚刚进入船舱没多久,突然间,一阵前所未有的巨浪如猛兽般猛烈袭来,无情地将船上的货物卷走,伴随着货物的翻滚与散落,甲板上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那些之前执意留在甲板上、没有听从江云深劝告的乘客,此刻因失去平衡而纷纷摔倒,尖叫声、呼救声以及货物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惊心动魄。
更为糟糕的是,那个之前吵着要看海鸥的孩子,原本就站在甲板的边缘位置。
突如其来的混乱中,一不小心失去重心,伴随着一声惊恐的呼喊,瘦小的身影瞬间消失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中。
甲板上,呼救声、哭泣声、呼喊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即便身处相对安全的船舱之内,江云深也能听到一些声音。
虽然刚才他已经劝过甲板上的人,让他们回来,但对方不听,现在出了事又叫救命,他要是个普通人,道德感没那么高,或许可以不理会,但他是军人,保家卫国救人是刻在骨子里的。
“池雨微,你就坐在这里,千万别出去。”江云深一边说着,一边扶她坐好,准备冲向甲板。
船舱里面都这情况了,外面肯定比船舱内更加危险,但他也清楚,自己不可能袖手旁观。
“江教官,你小心点。”池雨微虽然满心担忧,但她也明白,此时的她出去只会成为江云深的累赘。
只好强忍着内心的恐惧与不安,选择留在船舱内,希望江云深能安全回来。
江云深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转身便冲向了甲板。
甲板上,尽管海浪汹涌澎湃,但江云深凭借着军人特有的坚韧与稳定,依旧稳稳地站立着。
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一个因海浪冲击而摇摇欲坠的乘客,稳住对方的身形。
“现在是什么情况?”
乘客脸色苍白,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危机吓得不轻,颤抖着声音回答道:“海浪太大了,我刚才只顾着自己站稳脚跟,只隐约听到有人在大声呼救。”
“哪个方向?”江云深迅速捕捉到关键信息,追问。
乘客颤抖的手指指向了一个模糊的方向。
江云深立刻将这名乘客扶到了附近的拉杆处,并嘱咐:“拉住这里,海浪持续不了太久的。你现在进去船舱也不安全,距离不近,路上容易摔倒受伤。”
安排好这名乘客后,江云深没有片刻犹豫,立刻朝着乘客所指的方向疾步奔去。
穿过混乱的人群,看到了正准备往下跳的女同志,一把拉住了对方。
“这位同志,是你叫的救命吗?发生了什么事?”江云深的声音在嘈杂的海浪声中显得格外坚定。
女同志泪眼婆娑,声音已经有些嘶哑:“孩子,我家孩子掉海里了!快救他,求你救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