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熙禾见顾青淮沉默不语,心中泛起一丝悔意。
或许,她不该把自己就是林熙禾的这个话说出来。
至少,顾青淮心中还保留着那个最初的美好身影,那个曾经的林熙禾。
然而,经历了这么多分分合合,自己伤了他多次,明知他对穆若言的恨意深沉,而自己却与穆若言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他如今对她的厌恶,林熙禾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冤枉。
方才那番话,恐怕将他心中最后的美好也彻底击碎了。
两人相对无言,时间好像凝固了一般。
杯中的茶水早已饮尽,顾青淮不知自己还有什么理由继续留在这里。
他轻轻放下空杯,目光落在对面始终低着头的林熙禾身上,终于开口:“我走了。”
林熙禾没有挽留。
这一年来,他对她的态度,她心知肚明。
两人起身,顾青淮走在前面,林熙禾默默跟在他身后,一路将他送到院门口。
走到院门处,顾青淮忽然停下脚步。
林熙禾有些疑惑,抬头看向他。
顾青淮转过身,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紧紧锁住林熙禾,眼中再也无法掩饰那份压抑已久的情感:“熙禾,为什么他们可以,我不可以?”
林熙禾怔在原地,一时未能理解他的意思:“可……可以什么?”
顾青淮自嘲地笑了笑。
他鼓足了勇气,却换来她的装糊涂。
自从他从南诏回来,便被排除在她的世界之外。他早已察觉,只是当他从纪濯和穆若言的只言片语中窥见端倪时,心中仍存着一丝希冀——或许,他也能有机会。
至少,他能有个身份去看她。
至少,他也能陪在女儿身边。
然而,孙凝香的话却一次次让他动摇,让他一次又一次地否定自己的念头。
“没事,不用送了。”
顾青淮说完,转身决然离去,只留下林熙禾独自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视线尽头。
凌雪轻轻走到林熙禾身旁,目光落在她略显疲惫的面容上,低声问道:“姑娘,将军还在生您的气吗?”
林熙禾微微点头,声音有些低落:“嗯,他连话都不愿与我多说。”
凌雪轻声安慰道:“姑娘不是常说,顾将军能与陛下联手合作,已是不易。慢慢来吧,总会有转机的。”
她记得,当初穆若言出征与顾青淮会面时,林熙禾整日忧心忡忡,连饭都吃不下。
幸好,顾青淮终究心系百姓,放下了对穆若言的怨恨,与他携手击败了萧御乾。
林熙禾勉强笑了笑,伸手轻轻摸了摸凌雪的肚子:“好啦,我没说。你也别累着,不然胥七该怪我了。”
凌雪扬了扬眉,语气中带着几分娇嗔:“他敢!姑娘,我没这么娇气,这才一个月,我都没什么感觉呢。”
自从胥七解了身上的毒,便对凌雪展开了热烈的追求。
两人很快成婚,日子过得甜蜜而安稳。
凌雪也曾与陶木升两情相悦,但陶木升一心想要建功立业,迟迟不愿成婚。
那日,凌雪告诉林熙禾自己想成婚,林熙禾问她是否还念着陶木升,凌雪淡然一笑,说道:“真正想娶你的人,不会让你等。曾经有那么多机会,他都不曾开口,我也就放下了。”
林熙禾见此,也乐意成全。
她本想让凌雪不必再伺候自己,但凌雪执意不肯。
如今,她最多泡个茶,其他事情林熙禾都不舍得让她做。
日子平静地过了几日,林熙禾闭门不出,心中却默默计算着时间。
按照之前收到的消息,穆若言他们这两日也该回来了。
然而,最先到来的,却是顾青淮。
当林熙禾再次见到顾青淮时,他的面容比前几日更加憔悴。
他依旧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手中握着一杯茶,神情复杂,似有千言万语,却迟迟未开口。
至少过了一刻钟,林熙禾终于忍不住打破了这片沉寂,开口问道:“怎么不打仗了,反而比以前更憔悴了?”
顾青淮抬起头,目光与她的交汇,却又迅速避开。
他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干涩:“熙禾,我想问你……”
然而,话到一半,他却戛然而止,似什么无形的力量堵住了他的喉咙,让他无法继续。
林熙禾微微倾身,语气温和:“你问。”
“我……”
林熙禾等了片刻,见他仍旧不说,终于忍不住轻声催促:“你说啊……”
“我……”
林熙禾有些着急了。
她从未见过顾青淮这般模样。十几岁时,他不是这样的;她刚回京时,他也不是这样的。怎么如今反倒变得如此扭捏?
“青淮,你我之间也不必这样,有什么话直接说,不好吗?”
顾青淮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不再犹豫,他担心犹豫,就会错失最后的机会。
他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望向林熙禾,眼中深情再不掩饰:“我为什么不可以在你身边?是因为你心里……已经没有我了吗?”
林熙禾愣住了,随即有些慌乱地摇头:“你怎么会这么说?你不是很讨厌我吗?”
“我怎么会讨厌你?”
“我的信,你从来不回。我以为……你是生气了才不回的。”林熙禾的声音越来越低,心中泛起一阵酸楚。
难道这么久以来,都是她误会了吗?
顾青淮的眼神一暗,语气中带着自责:“我是生气,可气的是我自己。气我自己没保护好你,气我自己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
林熙禾的心猛地一颤,他不联系他,原来竟是这样。
顾青淮说完,便目光灼灼,等待她的回答,可林熙禾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脑海中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林熙禾的余光瞥见院门外站着一个身影。
那人静静地矗立在那里,目光望着树下的林熙禾与顾青淮。
林熙禾的心猛地一紧,一种被抓现行的慌乱感涌上心头。
“阿濯……”她低声唤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安,随后直接站了起来。
穆若言也回头看去,见是纪濯,他依旧坐着,神情淡然。他转过头,继续等待着林熙禾的答案。他没想过悄悄地,这事,也无法悄悄去办。
纪濯大步走进院子,目光扫过顾青淮,随后落在林熙禾身上,轻声唤道:“夫人。”
他从来都是唤他“熙儿”,今日难得唤了她“夫人”。
他径直走到林熙禾身边,手臂自然而然地揽住她的腰,将她轻轻带入怀中。
随后,他才看向顾青淮,语气平静却带着淡淡的疏离:“顾将军也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