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毅见她这样,心痛的仿佛要裂开一般。
他抬手捧住龙椿的脸,不断地跟她说道:“不是你的错,小椿,这不是你的错,你的确是杀了很多人,但你也救了很多人不是吗?神仙庙那些孩子,还有你的弟弟妹妹,只要你以后不再做那些事了,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说罢,韩子毅又赶忙从怀里掏出那份唐山日军被全歼的报纸。
他将报纸送进龙椿手里,柔声道。
“你看,伤害你弟弟妹妹的人都死了,他们才是真正遭了报应的人,小椿,别哭,别害怕”
龙椿接过那份报纸,借着月光低头细看。
须臾后,几滴眼泪掉落在铅字印刷的报纸上,晕开一朵一朵黑色的污迹。
龙椿捧着报纸神情凄苦,眼角眉梢之上看不到一丝大仇得报的欢欣。
她反复看着这张报纸,忽而又后怕的抬起头。
“怀郁,不如我们分开?”
韩子毅一惊:“......什么?”
龙椿忍住喉头哽咽:“万一你跟我在一起也遭报应了怎么办?以前前门大街上的全瞎子就说我是寡妇命,八字专克命里的男丁,上克亲爹下克丈夫,有了儿子也要被我克死,万一......”
韩子毅听了这话,就知道龙椿今天受的刺激着实不小。
她疯魔了,且疯的不自知,说话幼稚的像个孩子。
韩子毅眯着眼,心下不由想起了雪子医生的话。
雪子医生说过,当一个人经受剧烈创伤的时候,言行和智力都会发生退化。
在这个时候,人的逻辑是混乱的,理智是回避的。
一切一切的行为,都是具有逃避性质的。
韩子毅看着龙椿,不自觉就咬紧了牙关。
他想了片刻,便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只麻将大小的小盒子,这小盒子的开口是推拉式的。
韩子毅将盖子推开,又从里面拿出一颗白色的西药来。
“小椿,把这个吃了”
龙椿不解,只望着韩子毅不说话。
“把这个吃了,就能好好睡一觉了,等你醒来,就不会再这么难过了”
这一夜,龙椿的确睡的很好。
韩子毅也一直等她睡熟后才离开。
临别之际,他望着龙椿的睡颜,不可避免的想到。
他一定要早点带她离开内地,尤其是要离北平远一点。
他能理解她的伤心难过,但他决不能允许她在伤心难过的时候,跟他提起分手这两个字。
韩子毅本就是个阴郁的人,比起龙椿那种喜欢什么就光明正大去抢夺的脾气,他则更工于心计。
方才龙椿脱口而出的那一句分手,几乎像是一记蒙捶砸在了他脑子上一般。
他虽没有当下发作,可背后流下的冷汗却实实在在黏在了他的皮肉上。
在韩子毅的世界里,他已经将自己和龙椿捆绑成了一个人。
他已然打定了主意要和这个女人分享呼吸和命运。
倘若有朝一日两人分道扬镳,龙椿或许不会怎么样,但他的下场肯定是毫无疑问的。
他一定会死,会残,会变成真正意义上的废人。
爱这东西,没得到过就罢了。
一旦得到过再失去......就势必要生出事故来。
韩子毅看着龙椿恬静的脸,伸手将她耳边的碎发捋去耳后。
他知道他给她的药治标不治本,还有一定程度上的副作用和成瘾性,但他不后悔。
如果龙椿伤心起来会心智退化,想一出是一出的要和他分手,那他宁愿给她吃药。
只要她吃了药,就不会再伤心难过。
只要她不伤心难过,她就再也想不起来要和自己分开的事了。
韩子毅深知自己的病态,荒谬,也想到龙椿的话可能只是一时心慌,未必作数。
但他不敢赌,也不想赌。
他低下头在龙椿额上落下一吻。
“谁死了都没有关系,只要你还有我,我还有你,我们就都能活下去”
......
隔日天明,龙椿昏昏沉沉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屋里还是闷热,她身上穿着一身绸子料的坎肩短裤做睡衣,也还是热的流汗。
赵珂端着茶几在院子里摆好了早餐,又给龙椿的牙刷上沾上了牙粉,连带着刷牙缸子搁在了窗台上。
龙椿出屋之后,照例先端起牙刷缸子蹲在院儿里刷牙。
往日的她总是一起床就精神百倍,感觉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
可今天她捏着牙刷往下一蹲,居然头晕了个天旋地转,险些栽倒。
龙椿慌忙用手撑地,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
赵珂见状赶忙跑过来扶住龙椿,又问道:“阿姐你怎么了?”
龙椿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又一口将牙刷咬进嘴里。
她死活都没把自己的异常联想到韩子毅给她的药上去。
因为在她的心里,韩子毅是肯定不会害她的。
自己头晕的这样,说不定只是昨天跑的时间太长了?
龙椿叹了口气,摆摆手跟赵珂说道。
“没事,先吃饭,吃完饭出去搬个木人桩回来,我教教你打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