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左都雄脸色大变。
他能认黄老九为义父,投身在王府门下,
为的不就是出人头地,光耀门楣。
此次即便能全须全尾回去,怕是也难过义父、王爷那一关。
他如今不过一小小偏将,就是在天府军中,都不能说一句可以呼风唤雨。
若再失势,怕是今生将止步易筋天关,再难有踏出那一步的机会。
想到此处,左都雄深吸口气,眸中闪动疯狂之色,
手指重重拍砸在兽皮之上,沉声道:
“那便就在此处,死战不退,杀他个天翻地覆!”
雷怒只觉体内气血上涌,眸泛红光,狞笑道:
“老子只是瘸了条腿,人可还未死呢,
将军,将我绑在马上,
此战我当打头阵,
就如那在燕郡大雪关前,在狄人军中杀他个七进七出!”
“我知你心思,雷怒,放手施为即可,
我也披挂上阵,
今日若不幸身陨,你我弟兄共赴九幽,
九泉之下,也不孤单!”
左都雄被雷怒一句话激起斗志,只觉热血上头。
他不顾周阎与雷怒劝阻,重新披好甲胄,
抽出鞘中弯刀,对着周阎颔首道:
“且先让我去鼓舞一番麾下儿郎,今日定将有进无退,有死无生!”
周阎青涩面容上已不复先前那般随和,此时也是掷地有声的道:
“能与二位联手迎敌,此战定能大获全胜!”
...
...
林中号角吹动,汹涌战意近乎搅碎天边积云。
凑齐的近两千骑兵马,全都缓慢开始拔营前行。
“余元,你责任重大,敌兵靠近一里地范围,
必须依次燃起山火,我等性命,可是全都交于你手中了!”
周阎双目死死盯着余元,声音陡然拔高几分。
余元此刻浑身燥热,恨不得随着周阎等人也入军阵厮杀一场。
他声音哽咽道:
“定不负大人所托,还请大人准我入阵一同杀敌!”
“好,我等你!”
周阎嘴角浮现笑意,只觉习习凉风当中,尽是兵戈铮铮之声。
浮光破晓,大日东升。
万籁俱寂的山林当中,被披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光泽。
浅滩处,流水已近干涸。
鱼虾在河底淤泥当中挣扎跳跃,
百丈外山林深处,肃杀气氛几乎凝成实质。
周阎手持虎头丧门枪,居于大军最前。
左都雄雷怒二人皆是神情凝重,所穿重甲在霞光中浮现熠熠光辉。
视线尽头,一道黑烟滚滚而起。
继而,又是一道紧随其后。
不过盏茶功夫,眼前青山已是变换了颜色。
苍穹之上黑鹰高亢叫声不绝,不断有大鹰飞起又落下。
“残剑大人,那些溃兵点燃山林,
如今踪迹隐入山林不显,
这是想借助大火阻挡我等追击速度啊!”
一腰缠虎皮袄子,赤裸魁梧上身之人打马越过琢玉神将,
来到军阵当中,对为首之人躬身行礼。
“琢玉,你怎么看?”
人群里,残剑神将嗓音沙哑。
琢玉低头,看了眼还跪在地面上的搬山神将,
继而秀眉微挑,轻笑道:
“那溃兵狡猾非常,几次从我等手中逃走,不得不防,
以我之见,不如等火势稍缓,再做决定!”
“懦弱之举,好不容易才抓住这些人的尾巴,
又怎可错失良机,坐看他们从容退去!”
与残剑并排而立的一钓叟打扮老者满面煞气,怒斥出声。
他手中握着一杆明晃晃的银色钓竿,
鱼线尽头,几只尺长钓钩在风中甩动。
残剑神将并未立即开口。
他先是伸手虚扶,待搬山起身后,才淡淡道:
“江翁勿要动怒,琢玉说的未尝没有道理!”
“哼,不过是些连武者都不是的辅兵而已,
就这还能放任他们从自己眼皮子下逃跑,
要是说出去,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什么时候,一贯心狠手辣的琢玉神将,改做善事了?”
江翁吊眉三角眼中,满是阴寒。
立于琢玉身后的黑鳞和吞江面面相觑刹那,然后都齐齐低下头来。
江翁可是与残剑神将有着几十年交情,亦师亦友,二人向来关系匪浅。
再说有琢玉神将在前顶着,他们又何必做这个出头鸟。
琢玉展颜一笑,眉心朱红也在这明媚霞光下娇艳欲滴,
她轻柔的看向残剑神将,娇滴滴道:
“残剑大哥,莫非就连你也在心中埋怨我做事不利不成?”
“妖女!”
江翁没好气的瞪了琢玉一眼,
继而眼观鼻鼻观心,坐于战马之上仰头观天。
“残剑大人,不如让我率领三千黑骑,将这些溃兵一网打尽!”
搬山举手锤砸在自己胸口,上前请战。
“那溃兵当中,可是有着一位寄魂境的武者,
你一人去,无异于羊入虎口呢,
要是这么让残剑大哥折损一员虎将,怕是又要怪我不懂事了!”
琢玉妩媚一笑,两颊红云渐生。
“眼下两位天王携手青璃宫长老,已将那张鼎围困在元殿山脉中央,
吾等要是再拖延下去,等天王们回来,肯定要受责罚!”
残剑皱了皱眉,沧桑面容上浮现几分无奈。
他一生向剑,十年前孤身前往千秋剑阁叩拜山门。
不过半日功夫就吐血逃出,从此之后折断兵刃,自号残剑。
这琢玉,乃是昔日故人门下子弟,
加之她乃青璃宫真传,自是不好得罪过深。
思虑片刻,残剑神将才对眉头舒展,对着琢玉道:
“你让麾下黑鳞与吞江一起协助搬山,
眼下溃兵并未逃出多远,
这山火刚刚起势,快马加鞭下,应是很快能追上!”
“一切都听残剑大哥的!”
琢玉酒窝荡漾春光,她轻抚额前青丝,碧色小剑耳坠迎风摇晃。
搬山神将望着那被一身碧色轻甲罩住的姣好身段,只觉口干舌燥。
琢玉勾动手指,眸光转冷,斜瞥黑鳞与吞江,厉声呵斥道:
“你们两个没脑子的蠢货,
这是你们最后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
若是再让人逃走,你俩就原地自裁吧!”
黑鳞人立而起,其身高还未到达吞江腰部。
“残剑大人、琢玉大人,那些鄣郡溃兵当中,
可是有着寄魂境魂修啊,
我等即便加上搬山,也是无能为力!”
残剑以手拂须,点头道:
“按我推断,那人应是借助了食龙天王金身像上残余魂力,
这才侥幸突破,
他的神魂结晶应当在于天刑厮杀时耗尽,
此次你等率领这五千人马,结成军阵,
不过一小小寄魂境魂修,
大军冲锋下,又能施展出几分手段?”
“速速去,勿要在这里推辞耽搁!”
琢玉甩动马鞭抽打在吞江脑门之上,清晰可见的烙印下一道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