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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响里传出来的是暌违一年没有在广播站听见的声音,是温柔且有力量的话语,是清透代表少年的恣意,他最先说开场白,他说: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

大家上午好!

时维四月,序属余春,去年今日,我为将奔赴考场十八而志的学长学姐送上祝福,今年今日,我作为学生代表站在这里,为所有焚膏继晷昂扬向上的你我,诉说殷殷期许。”

仿若穿过光阴的声音传进台下同学的耳畔,说完开场白他停顿了一下,下面掌声阵阵不散。

继而,徐西淮接着往下讲,也许是写好的稿子过于熟悉,他大部分时间望着下面,望着班级的方向。

说完一段便停顿一下,停顿间隙,掌声如鸣般起伏一阵、又一阵。

最后,他终于放下手里拿着的稿纸,完全地看着台下,步调放缓了一点。

清透的声音里透着温柔,富有少年感的嗓音从他口中、传进话筒、穿过空气和明媚的阳光,传进少年耳朵、内心,他望着台下的某个人,他说:

“旁边挂着的对联上这样写:

怀古圣 感师恩 丹心化碧 搏流东海缚蛟龙

敬先贤 思己任 铁杵磨针 攀越昆仑撷明珠

过去我们在课堂读着的、同学们人手一份的写作素材里,有毛泽东慷慨挥毫写下的诗词,词里说:“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蛟龙”。

世事浮沉,光阴更迭,不同的时代背景之下,后浪推着前浪,“长缨”还在我手,“蛟龙”匍匐足底。

我们虽未见金戈铁马,但我们思忖家国,我们虽无须擎炬负薪,但我们执笔时代。

我们着眼当下,我们心向未来。”

掌声又起,他拿起稿纸,鞠躬然后走下去。

庄怀吟也随着台上下台的背影回过神来,一路上穿过凳子和同学,从后面没人的草坪跑出去了。

站在门口的中年老师庄怀吟好像见过,他又找到一个撒谎的借口成功出去。

其实他说的借口实在蹩脚,庄怀吟走到路上才想起,去年徐西淮在里面演讲,自己从教室穿过大理石广场跑进来送给了徐西淮一朵向日葵。

所以他想,也许老师应该也记得自己,于是就放自己出去了,再不济,可能自己这副跑的样子实在着急,于心不忍就放庄怀吟出去了。

无从而知……

庄怀吟从内区跑到外区,直奔三楼的教室,拿到东西,幸好早上的时候问罗素盈要了两个大的黑色袋子,他装着,然后出去。

刚出门的时候他看见齐冬越像自己一样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怀吟你怎么回来了?”

庄怀吟也有同样的疑惑,此刻他们本来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我还想问你呢?”

齐冬越回答说:“我来拿东西,你也来吗?”

“是,你有什么东西可拿的?”

齐冬越说了三个字,这是庄怀吟今天被震惊的第二次,原来并不是只有自己和徐西淮这样默契,。

“你有没有袋子装?”

说完庄怀吟作势把袋子撑开给他看,“我这里还能放。”

齐冬越只是这样说,他看庄怀吟的眼神带着认真,“谢谢你和西淮。”说完靠近他很轻地抱了一下。

于是庄怀吟在教室门口等,齐冬越从抽屉里拿好东西一起下楼了。

庄怀吟好奇问,“我想问我们班怎么没有气球啊?”

刚才到第三位领导演讲时,有一些班级在吹气球,五颜六色的气球下面有很长的绳子,用手举着飘在天空,有一些班很多,有一些班却一个也没有。

同学们就这样眼巴巴地望着。

“你还别说!说了我就生气!气球每个班都分好了的去器材室领,我们班不是有西淮演讲么,想着给他鼓完掌再去,纪狗去的晚,去看的时候,连个影子都没了!!看到那些气球很多的班级么?”

齐冬越实在生气,他甚至义愤填膺,“就是他们给拿了!”

庄怀吟也生气,“我们现在去买来得及吗?”

“来得及!反正离外面不远。”

庄怀吟没有撬动门卫的能力,“出得去?”

“我是谁啊怀吟?我自有办法。”

他还拍拍自己的胸脯,证明自己的确有“神通”。

事实证明齐冬越的“神通”全凭他的一寸口舌。

外面的几乎每个店里都有气球卖,两人买了两包没吹起来的,手里还抓着已经吹好了的。

有普通的五颜六色的圆形形状,也有更好看更大的各种形状,下面连接的绳子都一样高,比别的班级都要高。

两人就这样跑着回,气球不停地晃,两人也好像要飞起来。

进操场门时两人就看见了徐西淮在旁边等,看着两人“大包小包”的不免惊叹。

不只是他,操场坐着的同学齐齐地转头往这边看,看着两人手里抓着很高的气球,不知投来的是心虚还是羡慕的眼神。

他们才不管,两人径直走到班上。

“袋子给我,我拿到主席台上,等他们班到了再来拿。”徐西淮结果庄手上的黑色袋子。

齐冬越问:“好,你放完就来班上,台上演讲完了是我们起身先走吧?”

按照去年,演讲完就要走“龙门”了,按照顺序一个班一个班走,从主席台前面的跑道开始,穿过大半个操场到达“状元门”前面,走红毯过去,然后又回到位子。

可是今年却换了,徐西淮也是刚知道,“先‘放飞梦想’再是。”

“那也行啊,你放好我们一起去我们班位置?”

徐西淮看着看台上比早上还要多的人,“你们先走,我要慢一些。”

庄怀吟接话:“你快点过来啊,我们给你留,你要什么颜色气球?给你留个最大的。”

徐西淮说和你一样的。

为了以防万一,齐冬越还是问,“等会走的时候我们是第九个吗?”

“嗯,一班先,按顺序我们是第九个。”

齐冬越补充,“那来得及,他在二十五。”

庄怀吟抑制不住内心的开心,抬头看看气球,“我们先把气球给班上的人,别人肯定羡慕坏了。”

两人拿着气球从后面的草坪里走到自己班级,别班直勾勾看着的眼神恨不得抢过来自己吞掉。

而九班的也看到了气球,庄怀吟和齐冬越把自己的气给同学们。

“大家啊,我们也有气球啦,要的来我这里拿。”

齐冬越站着,把手举着很高,故意说得很大声,而九班的位置又正对着主席台,上面的领导看着齐冬越都无语地在笑,却也没说什么。

“小心点——别给飞了。”

大家都来这里抢。

“大家别抢,还有一包没吹的呢,要的多拿几个,都有的!!还有笔分一下,等下要用的!”

没一分钟就全部分完了,现在变成九班的气球最多、也最高了,从主席台上望去,是如此醒目突出。

对么,这样才对么,不避锋芒不必韬光养晦本就有实力锋芒毕露,我们班就是最棒!

徐西淮匆忙地赶到了。

主持人终于宣布领导演讲结束。

“下面是第六环节,放飞梦想!”

接着又立马补充,“现在先不要放,等你们写完了我们旋律开始放,你们一起放开手!现在紧紧握着写想说的话!”

青春气息愈加浓厚,操场声音热闹。

大家打闹,大家争着气球抢着说要,大家仰头看天空,思考现在也思考未来,思考喜欢的人是否正欢笑,思考自己的未来,是不是真的会很好。

庄怀吟盯着自己的气球发呆,“写什么啊?每到这种时候就词穷了。”

徐西淮也还没动笔,他看着正茫然的庄怀吟,觉得呆呆的可爱。

天空已经有一些气球飘走了,也许是没抓住,也许只是想早点放飞。

徐西淮看见,旁边的人仰头望天空,看着变得越来越小的气球。

刚放飞时能模糊地认出写了什么字迹,他看到有人写“金榜题名”,也看到有人写“我喜欢你”,他看见两个红色的气球连在一起,两根绳子绑着,飞向天空。

绑住的话,会一直在一起吗?

他不知道,他甚至没有说出口。

于是他低头,也同样转了头,正好看见对方的目光在自己的脸上,庄怀吟怔了两秒,随后开口,“看我干嘛?”

徐西淮没回,低头看自己的气球,开始动笔写。

“大家好了吗?”

主席台上主持人在问。

他看见台下好多学生拿着气球在晃,这是写好了。

“马上开始喽!”

于是庄怀吟把自己心里想好的写下来,徐西淮也停下笔。

这一环节,主持人说叫“放飞梦想”。

可是这一天、这一刻,他们的梦想都不写自己,他们只写对方。

徐西淮在气球上写:庄怀吟平安喜乐,学习进步。

庄怀吟则在气球上写:离徐西淮近一点。

关于未来的梦想,他们只写对方,他们如此希望,自己,会在对方的未来。

放飞了,会实现吗?

好多问题不是不知道,而是答案本就不存在。

“快看天空!好美。”

庄怀吟仰头望着,眼睛里亮着光。

徐西淮只看他,“嗯。”

旋律跟着变换,大家一齐放手,放走过往,放飞希望。

五彩斑斓的气球飞向云端,此刻天空湛蓝,气球下面的飘带飞舞斡旋,无数的气球变得越来越小,最终终于,全部不见。

少年无从得知他人的梦想与希望,只有蓝天与白云,得以窥见全部渴求与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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