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是谁？”藤井凉介问爱玛。
“詹姆斯·卡特中将。”爱玛放下酒杯，“越战的老兵，战功赫赫。不过现在已经被边缘化了。”
“为什么？”
“他太耿直了。”爱玛摇摇头，“五角大楼的预算每年都在增加，但他认为有人中饱私囊。
他把这事捅到国会，结果得罪了不少人。”
藤井凉介望着那个孤独的身影。
卡特中将站得笔直，仿佛还在战场上。
他的军装上挂满勋章，却没有人愿意接近他。
“他的战绩很出色。”爱玛继续说，“在越南战场上救过不少战友。可惜，现在的华盛顿不需要英雄，只需要听话的人。”
托马斯将军走过来，压低声音说：“别和他走太近。他得罪了国防部的几个大人物，现在已经没什么前途了。”
“他揭露的问题得到解决了吗？”藤井凉介问。
“当然没有。”托马斯将军冷笑一声，“那些大人物把他调去了阿拉斯加的军事基地。等风声过去，一切照旧。”
藤井凉介端起酒杯，若有所思。
“他还在坚持。”爱玛说，“每年都会写报告，揭露军费的问题。不过已经没人理会了。”
“这就是华盛顿。”托马斯将军说，“聪明人都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他是个好军人。”藤井凉介说。
“但不是个好政客。”托马斯将军说，“在华盛顿，这就够了。”
宴会继续进行，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卡特中将始终站在角落里，像一座孤独的雕像。
他的目光偶尔扫过人群，带着一丝不屑，更多的是失望。
藤井凉介望着卡特中将，心中有了计较。
这样一个不属于任何派系的人，如果能拉拢过来，将会成为自己在美国军方的一张重要底牌。
宴会结束后，宾客陆续散去。
藤井凉介注意到卡特中将正准备离开，他叫住了已经走到门口的卡特。
“卡特将军，等一下。”
卡特停住脚步，转过身来。
“您在越战期间，应该去过西贡吧？”藤井凉介走上前。
“是的。”卡特回答。他脸上带着警惕，显然不习惯别人主动搭话。
“我对越战很感兴趣。”藤井凉介说，“特别是西贡战役。美军的战术指挥非常出色，我一直在研究这段历史。”
卡特的表情缓和了些。“你了解越战？”
“1968年春节攻势后，美军改变了战术布局。第101空降师的部署调整尤其关键。将军当时就在那个战区，对吗？”
卡特的目光变得专注起来。
“你说得对。那是一场惨烈的战役。”
“您在金兰湾战役中救下了整个连队。”藤井凉介说，“我读过相关报道。如果不是您的决断，伤亡会更大。”
卡特沉默了片刻。“你对这些很了解。”
“我认为，一个军人最重要的品质就是责任感。您为了保护士兵们的生命，宁愿承担违抗军令的风险。这种精神值得敬佩。”
卡特的神情松动了。“那是我应该做的。”
“所以您后来也坚持揭露军费问题。因为您始终记得自己是个军人。”
卡特看着藤井凉介，目光中的戒备渐渐消失了。
“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我想请您喝一杯，不知道您是否有兴趣？”
“为什么？”
“因为我想多了解一些越战的历史。而您是最好的讲述者。”
卡特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好吧。”
“这附近有家不错的酒吧，我们可以慢慢聊。”
两人并肩走出五月花酒店。
卡特的背挺得依然笔直，但脸上的表情柔和了许多。
“你叫藤井？”卡特问。
“是的，藤井凉介。”
“日本人？”
“是的。”藤井凉介说，“不过我对美国的历史很感兴趣，尤其是军事史。”
卡特点点头。“那你一定知道麦克阿瑟将军。”
“当然。他是个传奇人物。不过我更欣赏您这样的将军。”
“为什么？”
“因为您始终把士兵的生命放在第一位。这比任何军功都重要。”
卡特笑了，这是藤井凉介第一次看到他笑，笑纹在他饱经风霜的脸上刻下深深的沟壑，却意外地让人感到亲切。
两人来到酒吧，藤井凉介点了两杯威士忌。
“我喜欢波旁威士忌。”卡特说，“够劲。”
“我也是。”藤井凉介举杯，“敬真正的军人。”
卡特和他碰杯，一饮而尽。
“你很特别。”卡特放下酒杯，“和那些政客商人不一样。”
“我只是尊重事实，我知道您经历了很多不公平的待遇。”
“华盛顿就是这样。”卡特自嘲地笑了笑，“他们需要的是棋子，而不是英雄。”
“您还在写那些报告吗？”藤井凉介问。
卡特点点头。“每年都写。虽然没人看，但我必须这么做。”
“我理解。这是一种责任，一种坚持。”
“你不明白。”卡特摇了摇头，“你没经历过战争。”
“我确实没有。”藤井凉介说，“但我见过战争带来的伤痛。”
卡特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探究。“你见过？”
“我在名下的一处房产里收留过一位来自广岛的老人。”
“他给我讲过那个夏天发生的事。很多平民在一瞬间就消失了，活下来的人也带着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痕。”
藤井凉介尽力装作很是悲痛，但内心却无波澜。
“那不一样。”卡特说，“战场上的残酷是你无法想象的。”
“或许吧，但我能理解您心中的痛苦。”
卡特沉默了，他看着杯中的酒，眼神变得迷离。
“我失去了很多战友。”卡特低声说，“他们都是好小伙子，不应该死在那里。”
“战争就是这样。它夺走了一切。”
“我曾经以为，我是在为国家而战。但后来我发现，我错了。”
“您在为正义而战。”藤井凉介说，“这比任何理由都重要。”
卡特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感激。
“谢谢你。”
两人又喝了几杯，卡特的话渐渐多了起来。他谈起在越南的经历，谈起那些牺牲的战友，谈起他对战争的反思。
藤井凉介静静地听着，偶尔插几句话，表达自己的理解和敬佩。
“你知道吗？”卡特说，“我曾经想过放弃。”
“但您坚持了下来。”
“因为我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我必须为他们讨回公道。”
“您会成功的。”
卡特苦笑。
“我已经不抱希望了。”
“希望总是存在的，只要您不放弃。”
卡特看着他，眼神里闪过一丝光芒。
“也许你是对的。”
酒吧里的灯光昏暗，音乐低沉。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融洽而亲密。
藤井凉介知道，他已经成功地赢得了卡特的信任。
“以后常联系。”
藤井凉介递给卡特一张名片。
卡特接过名片，郑重地放进口袋。
“我会的。”
卡特起身准备离开，脚步有些踉跄。
“我送您。”
藤井凉介扶住他。
“不用。”卡特推开他的手，“我自己可以。”
“请让我表达我的敬意。”藤井凉介坚持。
卡特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最后，他点点头。“好吧。”
藤井凉介扶着卡特走出酒吧，叫了一辆出租车。
卡特上了车，摇下车窗。“谢谢你，藤井先生。”
“不客气，将军。”藤井凉介说，“希望我们下次还能见面。”
卡特笑了笑，眼神里充满了期待。“会的。”
出租车驶入夜色中，藤井凉介站在路边，看着车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