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直直悬于中天,将书房的雕花窗棂晒得发烫。屋内弥漫着浓重的墨香,混着未燃尽的檀香,压得空气都有些凝滞。林安额上细密的汗珠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缓缓滑落,连呼吸都不自觉有些沉重。
林安深知这一路押送辎重,不仅路途遥远,还可能危机四伏,若在途中再出什么意外,自己实在难辞其咎。林安嘴唇嗫嚅了几下,鼓起勇气说道:“家主,此次押送虽说至关重要,但你可不能轻易涉险,不如还是仍由我带队前往,定不负所托,将辎重安全送到刘先生手中。”
“勿要多言,前番你们便是如此劝诫我的,当时可是谈好,下次我要亲自前往。”林元正摆了摆手,眼神透着果决,郑重道:“你放心,以我的武艺,寻常毛贼自是近不了身。况且此次押送意义重大,刘师那边战事吃紧,这批辎重便是他们的底气。我亲自去,也好相机行事,若途中真遇到什么棘手状况,也能当机立断,不至于误了大事。”
林安见林元正心意已决,知道再劝也是无用,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可眼中的担忧却丝毫未减。“家主武艺高强,林安自然是信的。只是这一路山高水远,变数太多,万一有个闪失……”林安顿了顿,咬了咬牙继续说道,“林安愿拼了这条命,护家主周全!”
林元正微微动容,拍了拍林安的肩膀,“有你这番忠心,我很是欣慰。但你也莫要莽撞,咱们此去,既要顺利将辎重送到,也要平安归来。这几日你就全力筹备,挑选可靠的人手,仔细规划路线,确保万无一失。”
林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忙不迭躬身应下。待退出书房,他抬脚便朝着林家西跨院疾行而去。正午的日头晒得青砖发烫,他却浑然不觉,圆领袍服的后背很快被汗水浸透。
林元正再次拿起那封誊写的书信,逐字逐句地细细研读了一遍,心中不禁感慨万千。实在未曾料到,那凤鸣帝萧铣,没折在李孝恭、李靖的手里,竟会提前两年,在秦琼等人手中,如此狼狈地走向落幕。
并且,从传来的消息可知,在刘长宏与韩世谔二人的极力陈说下,新晋统帅单雄信已然同意组建重骑兵。这一举动意义不凡,要知道,它可比历史上大唐组建玄甲军的时间,也提前了许多。倘若以后有机会战场相见,这新组建的重骑兵与李世民的玄甲军,究竟孰强孰弱,实在令人好奇。
李世民的玄甲军四大统领,如今已失秦琼、程咬金。他的另外两位统领尉迟敬德与翟长孙可还在刘武周麾下效力。
想到这儿,林元正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旋即复又提笔,在另一张崭新的纸上缓缓勾勒着什么……
不多时,一阵轻盈且有节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书房门被人轻轻叩响。那敲门声虽轻,却透着一股恰到好处的分寸感。
紧接着,一声不卑不亢的女声传来:“家主,不知此刻可否请见?”
林元正一听这声音,便立刻听出是何人的声音,心中不禁泛起一丝讶异,自己并未约这人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但他也不敢有丝毫懈怠,赶忙搁下手中的笔,起身快步走到书房门前,伸手打开门,脸上立刻浮现出恭敬之色,拱手行礼道:“师娘,你有事吩咐一声便是,怎敢劳烦你亲自跑一趟?”
原来,来人正是刘长宏的妻子韩苏婉。她身着一袭淡蓝色的长裙,裙摆随着微风轻轻摆动,身姿飒爽,气质温婉,眉眼间透着聪慧与淡然,此刻正微笑着看向林元正。
“家主,我近来实在闲得发慌,心里总想着找点事做。刚巧听闻长宏有书信送来,就忍不住过来问问,他如今近况究竟如何?”韩苏婉微微仰头,眼中有些迫切,神色间透着对丈夫的深深挂念。
林元正微微一怔,转瞬便明白了韩苏婉的来意,连忙侧身将韩苏婉迎进书房,说道:“师娘,快请进。刘师确实来了一封书信,你先坐下,且听我慢慢道来。”
林元正待韩苏婉于椅上安稳落座,方续道:“师娘,此信乃专人遣送而归,实乃刘师探路之举。信中所涉,皆为在外征战诸事。此番遣送意在先探虚实。至于家书,估摸着明日方能送达。”
韩苏婉神色泰然,对林元正所言不置可否,微微颔首道:“闻说家主此番欲亲押辎重前往,婉娘亦愿同行,还望家主允准。”
林元正瞬时恍然,怪不得韩苏婉如此急切,定是林安前去通传消息。然他亦不好动气,只得徐徐劝道:“师娘,此去路途,奔波劳顿,你一介女流,恐多有不便。”
“唉,早料到你会这般说。”韩苏婉轻轻一笑,神色虽温婉,眼中却透着不容置疑,继续说道:“既然婉娘不便同行,那便让武轩前去罢。你瞧他整日里四处闲逛不着家,我着实放心不下,总担忧他闯出什么祸事来。若能跟着你一同前去,也算是有个正经事做,权当磨炼磨炼他。”
林元正微微一愣,刘武轩乃是刘师亲子,人如其名,对于武事颇为热衷,整日跑去堡垒内与武师切磋。
那刘武轩生得虎背熊腰,一双眼眸明亮而锐利,浑身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前番韩苏婉还想着给他娶门亲事,盼着能让他安定心性,收收那浮躁之气。最后被林元正以年纪太小,不适合过早论及婚嫁为由婉拒。
林元正思索片刻,缓缓说道:“师娘,武轩年纪尚轻,虽武艺有些根基,但这途中或有诸多凶险,我怕他……”话未说完,却已将担忧之意表露无遗。
韩苏婉轻轻摇头,眼中满是坚毅,说道:“家主,我知晓你顾虑何事。但武轩这孩子,性子太过跳脱,若不让他经历些磨砺,日后恐难成大器。此次于他而言,也是个难得的历练机会。”
顿了顿,韩苏婉眼中浮现出一抹复杂神情,继续说道:“况且这孩子与他父亲也有一年多未见了。他虽嘴上不说,可我这个当娘的心里明白,他对父亲思念甚切。此番让他前去倘若能与他父亲见上一面,父子俩也好说说心里话,也算了满足他心愿。”
话都说到这份上,林元正实在不忍再接连婉拒,无奈之下,也只好点头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