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山算子外表看起来，当然像是第一种阴魂显现模样方式。
但当他告诉明安几人，他死时年纪才三十五岁之后，明安几人心中又不由得感到难以置信，匪夷所思。
一个精通玄门山术之人，什么是玄门山术？玄门山术修的是什么？
很杂，很难说清，例如修身养性，习读诸子百家经典，学习武技道法，增强自身体魄，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秘术学习。
这些统统属于玄门山术的学习范围。
对此，最贴切，最合适的总结话语唯有两字，“养生”足以概括。
玄门山术的修炼，主打的就是一个强身健体，修身养性，隐居山林，潜心修炼，在世俗凡人看来，这更像是修仙。
管他到底修仙还是养生，毋庸置疑的是，精通玄门山术者，普遍长寿。
鹤发童颜这个词语，诞生之初就是用来形容修炼玄门山术之人，因此长寿在这类人身上，本来属于必然。
至少在今夜同山算子交谈以前，明安几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但现在嘛，他们发现自己貌似还是有些想当然了，看待事情时又不小心犯下过于绝对的毛病。
长寿？事实证明，在五弊三缺的天道惩罚面前，人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前辈你是不是卜算手段用的太多，导致五弊三缺来的很严重？”明安这时揣着答案装糊涂道。
不亲耳听他肯定，终归内心存疑。
当然了，就算亲耳听他肯定，亲眼见到如此骇人一幕的明安，仍旧有些不敢相信。
这属实碰到他以前从未想过的情况。
“多吗？倒也没有很多，只是说算了些不该算的东西，看了些不该看的东西。”
山算子自问自答间，又抬起头来看了眼半空中黑色云团。
前一刻还阴沉如墨，不断翻滚咆哮着，要降下残酷惩罚的雷劫云团，不知自何时起悄然散开。
整片万里无云的漆黑夜空中，再度归于死寂平静。
鬼市内众人众鬼，只当是某人某物某鬼引发的异样，被判官赶来处理掉了，倒也没有将之放在心上。
反正天塌了暂时砸不到他们身上，首先砸的是那些个子高的大人物。
另外，他们以前也没少遇到这种，内心担忧，害怕毫无用处的情况，久而久之，养成习惯，自然也就无需过多在意了。
只因他们内心清楚，纵然天倾，也总有人会主动站出来，力挽天倾。
至于那些没能力，没胆子，又有自知之明的，只需老老实实躲在英雄背后，不添乱就已经算不错了。
明安几人内心凛然，绕来绕去，貌似又绕回到了那位无比神秘的年轻僧人头上。
到底是何许佛门人也？在天道那里的身份份量，竟能重到引发雷劫云团，以及那般严厉，残忍的五弊三缺做惩罚。
难不成他不是……嘶……念及于此，明安和吴崇几人连忙掐断内心念头。
连一丝一毫的推断都不敢多想下去。
常言道：好奇心害死猫，他们如今虽不是猫，但倘若继续好奇下去，那估计也离死不远了，而且还是自己主动找死。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不可好奇而好奇之，不是自己找死是什么？
山算子可以不怕死，不畏惧自己沦落到如今这般短命，缺财，少权，鳏独境地，甚至于就连今夜即将到来的……
最后的魂飞魄散，万劫不复境地，他都能够做到毫不畏惧，淡然处之。
明安他们既不行，同时也不愿。
试问世间绝大多数正常人，如果有机会摆在他们面前，让他们可以选择，未来享受到无比精彩的大好人生。
他们可以有很长时间去经历，去体会，去感悟。
更可以见识到很多不一样美丽的风景，结识到很多不一样有趣的人，享受到很多不一样美味的食物……
有多少人，会甘愿放弃这般无比珍贵，有意义的人生体验机会？
这个问题恐怕没人回答的上来。
但依照常理度之，这类人无疑占据少数，极少数。
当然，明安几人今夜算是有幸见识到了，一个活生生的“极少数人”例子。
甚至于，这个人在某种程度上，极端程度远胜他的同类，因为他疯狂起来，甘愿连续死两次。
一次更比一次狠，那可是魂飞魄散啊！
世人皆言：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他倒好，直接一步到位。
身死魂消，代表着以后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再有转世投胎，重生为人的机会了，通常是那些罪大恶极之人，遭受天谴的下场。
明安实在有些无法理解，山算子为薛柠付出到如此地步，爱到如此地步，为何呢？
那薛柠，爱情这东西，就这么重要？重要到让他可以义无反顾地，放弃掉自己全部人生，离身边所有爱他之人而去？
他可曾考虑过他的师父，师兄弟，乃至于人生路上的知己好友们会作何感想？
“前辈，你做的这一切，她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呢？小辈在此斗胆冒犯，还请前辈回答在下几个问题。
前辈你为她做这么多，你的那位师父，还有你那么多师兄师弟，他们不拦你吗？
而且就我们昨日与薛柠接触看来，在她心目中，对她最重要的貌似还是她那个收养来的姐姐薛玎。
既然如此，前辈你还要为她做这么多，乃至于付出如此大代价，当真值得吗？”
不仅明安内心有此强烈疑问，在场众人无不为之侧目震惊，特别是姚名成，原本还无心关注今夜鬼市之行的他……
此刻，仿佛在眼前蓝衣老者身上，看到了未来他与李易清爱情走向的预演。
前者是时间，生命与爱情间的抉择，后者则是气运，前途与爱情间的抉择，姚名成在今夜之前始终感到无比矛盾。
矛盾到，他迫切想要同戬阳离开岳县，踏上这条莫名其妙的问心道路，就是为了逃避。
逃避理智与感性，梅先生与李易清，双方同时带给他内心的莫大压力，同时也是真的寄托了一定希望在这条问心路上。
现在看来，今夜……或许正是帮助他看清自己内心深处，不再迷茫的绝佳契机。
“拦，当然拦我了。我师父，师兄，师弟他们都亲自劝过我，拦过我，让我不要再继续执迷不悟下去了。
可我不想听，也听不进去，后来我师父他也就不劝我，不拦我了。
他反倒还改变主意支持我，让我大师兄带着我去往夏国，说是那里藏着我想找到的真相，没曾想……一去，不回矣……”
话到最后，山算子嘴角边自嘲笑容终于收敛，转而用某种幽幽语气轻叹道。
明安几人当然能听懂，他口中的一去不回是什么意思，但他们不懂的是，当初山算子死因究竟在何处。
是窥探了太多不该探的东西，受五弊三缺中的命缺影响，活生生衰老至死？
还是说他在夏国那边出了什么意外？
很快，山算子继续开口，给出答案：“大宋西北边的夏国那里，当年传出有古佛寺遗迹现世，我是在地宫内被机关弄死的。
你们想知道的事情，有关陶子思当年留下的秘密，还有陶原正招惹冥府的原因……
答案，也正是在西夏国古佛寺的那座地下宫殿内，当初我和师兄前往地宫，闯入地宫最深处的人里，就有陶子思一个。
他身上隐藏最深的秘密，便是那个时候暴露在我等面前。
为了保命，我和我师兄他们，都不得不当着陶子思的面立下天道誓言，再后来……我就在这氺溪冥府里，等着跟人做生意。”
“西夏国古佛寺遗址？哪一年的事情，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倒也怪不了明安几人见识浅薄，如此大的事情都未听说过，实在是西北边境，与夏国相接壤的寰山府路，距离江兴路太过遥远。
即便以神州道观势力之强大，照样鞭长莫及，非必要不会去插手那边玄门事宜。
再加上山算子去往西夏国古佛寺遗址的那年，距今年代也过于久远了点，明安这辈人没听说过此事也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