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锦岩露出一丝微笑,拍了拍红页的手,轻声道:“有你在,我便不再孤单。”
夜色渐深,古锦岩站在城墙上,望着城中星星点点的灯火。
在这个临冬的季节,寒风呼啸而过,青峦山脉上空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凛冽的寒风像刀子一般割在脸上,战士们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赫沙城的守军在城墙上警惕地注视着山脉的方向,呼出的热气在空气中化作淡淡的白雾。
他们的将领——许震将军,此时正站在城头上,深沉的目光注视着远方,若有所思。
与此同时,铁蛮的营地里,一阵低声交谈回荡在篝火旁。
铁蛮是位善于权谋的将领因贪赃枉法落贼为寇,此时正一手握着地图,另一手指着青峦山脉的方向。
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他故意在几处小路上布置了哨兵,还安排了一队骑兵在山中来回穿梭,制造出一副大军集结、准备突袭赫沙城的假象。
“将军,您真的认为许震会上当?”副将皱眉问道。
铁蛮微微一笑,将一颗围棋子般的石子轻轻放在地图上的某个点位上。
仿佛这石子即是那埋藏在雾气背后的兵力。
“许震虽是个年轻的将军,但他的急躁是他一贯的弱点。”
铁蛮的声音低沉而自信,“他眼下正为如何在严冬之前固守赫沙城而发愁。
而我们偏偏要让他知道,我们正准备在寒冬前抢夺他的城池。
只要守军一离开城池,陷入我们设好的网中,他们的体力与意志将被消耗殆尽。
到时候,不费一兵一卒,我们便可轻取赫沙城。”
翌日清晨,赫沙城城墙上传来了巡逻士兵的急报声:“将军!青峦山方向发现敌军动向,骑兵正在靠近!”
许震闻言,立刻朝城墙上走去,眺望远方,只见隐约有旗帜在山腰间飘动,骑兵影影绰绰地在山中移动着,仿佛是一支大军在集结的前奏。
许震心中一凛,虽说天气寒冷,但若铁蛮真有意突袭,此刻却正是进攻的最佳时机。
再等寒潮来临,积雪封路,那时若想出城迎敌便难上加难了。
“将军,我们是否出兵?”身旁的副将迟疑地问道。
许震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犹疑。
青峦山脉的地形复杂,天寒地冻之下,部队若在山中遇袭,调度会十分困难。
可眼前的情势不容乐观,若敌军大部队真的在集结,那等他们集结完毕再攻城,赫沙城将不堪一击。
“传令,挑选五百精锐,随我出城,佯作进攻。”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山脉,那目光如同锋利的刀刃,“但必须谨慎,不可深入。”
五百精锐战士披上厚重的披风,踏上了这条覆满冰雪的山路。
寒风中,许震站在队伍前方,目光如炬,手指紧紧攥着缰绳。
他并不真正想进攻,而是想试探敌人的虚实。
无论铁蛮究竟在计划什么,这支精锐部队的使命就是摸清敌军的意图。
不远处的山坡上,铁蛮早已带着部下静静等待。
他望着许震的部队进入视野,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低声道:“果然是急于应战的性子。
许震虽然谨慎,却仍未察觉到自己已踏入我设好的陷阱。”
随着许震率领部队逐步深入青峦山脉,铁蛮指挥埋伏在两侧的士兵悄悄前行,默不作声地尾随在赫沙城守军的后方。
直到许震的部队深入了一片狭窄的谷地,铁蛮的军队突然从四周涌出,将赫沙城的部队团团围住。
“撤退!”
许震猛然意识到自己中了埋伏,脸色骤变,立刻下令撤回。
然而,刚刚踏上撤退之路,身后的山路上已然响起了敌军的呐喊声。
铁蹄踏地之声与风雪的呼啸声交织在一起,让这片狭窄的谷地瞬间变得混乱不堪。
战士们咬紧牙关,一边抵挡敌军的围攻,一边在冰雪中艰难撤退。
寒风中的厮杀声渐渐变得模糊,仿佛天地间只剩下白雪的冷寂和铁器相撞的铿锵之音。
许震此刻心中满是懊恼与自责。
自己被铁蛮的计谋所惑,拖累了这五百精锐的性命。
“许震将军,何不就此降了吧?”
铁蛮站在高处,冷冷地俯视着被围困的许震部队,声音在山谷间回荡,带着胜利者的傲慢与嘲讽。
许震抬头看去,眼中一片冰冷,寒风吹动着他凌乱的发丝,他的手紧握着长刀,没有半点动摇的意思。
此刻若选择投降,或许能够保住一命,但他绝不能向铁蛮屈服。
战士们看到许震不屈的眼神,仿佛在这冰天雪地中燃起了一簇火焰。
众人士气大振,纷纷高喊道:“誓死追随将军,不惜一战!”
铁蛮见状,脸色微微一沉,随后挥手示意士兵继续逼近。
双方在谷地中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斗,雪地上迅速被鲜血染红。
许震带领战士们且战且退,尽力守护每一名士兵撤离。
冰冷的风雪中,守军的呐喊与嘶吼回荡不绝,他们在许震的指挥下组成了一道道防线,不断阻挡着铁蛮军的进攻。
这一战打得异常艰难,但赫沙城的战士们在许震的带领下顽强抵抗,终于突围而出。
他们拖着满身伤痕,冒着风雪返回赫沙城,许震带领着这支疲惫不堪的队伍回到城中。
才刚踏入城门,他便踉跄着跪倒在地,手中的长刀紧紧抓在手中,呼吸急促,眼中却依然透出坚定的神色。
尽管这场战斗损耗惨重,但他最终让铁蛮未能得逞。
望着城门缓缓关闭,许震深知这次的胜利只是暂时的。
他必须加倍谨慎,以防再陷入铁蛮的阴谋。
古锦岩站在营地的高处,眼眸微垂,遥望着许震带队离开的方向。
心中像是压了一块沉重的石头,久久未能平息。
起初,古锦岩只是紧皱着眉头,双手背在身后,显得深沉冷静。
但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天色逐渐泛白,她的脸色也随之愈加苍白。
营地内传来将士们轻声的议论声,大家都在等待消息,等待他们的兄弟生还,然而无一人敢出声打扰古锦岩的沉思。
她表面镇定,实则心底的焦虑却如潮水般涌动,一次次拍打着她的心房,让她感到不安。
一旁的红页默默守候,见古锦岩站立良久,不禁轻声提醒道:“小姐,夜风凉,您该回帐中休息了。”
古锦岩却摇了摇头,目光依旧落在前方,眼神中透出一丝焦灼。
她心中自责,悔意一层层涌上,令她无处逃避。
此次行动,她亲自策划,并安排许震带队执行。
然而,越是等不到消息,她便越发感到一种挥之不去的沉重。
渐渐地,朝阳微露,营地外围响起马蹄声。
古锦岩倏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她快步迎向前方。
但当看到归来的队伍时,心脏仿佛被狠狠一击——数十人的队伍,回来的竟不足一半,衣衫凌乱,身上带着血迹,神情也充满疲惫。
许震走在最前方,眼神晦暗,见到古锦岩,疲惫地轻轻点头。
古锦岩的目光扫过这些疲惫的士兵,心中的痛楚逐渐凝聚。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但强行压抑住了内心的悔意,声音低沉:“许震,辛苦了……其他兄弟……?”
许震沉默片刻,眼中浮现痛色,缓缓道:“属下未能护全队伍,许多人……未能回来。”
这一句话如同利刃,狠狠刺入古锦岩的内心。
她的手微微握紧,脸上依旧保持着镇定,然而一股深深的愧疚已将她整个人压垮。
她点了点头,尽量不让情绪外露,低声道:“我明白……回营休息吧。”
许震略显迟疑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感受到她内心深处的动摇,欲言又止。
见他神情犹豫,古锦岩微微侧过头,不愿让他看见自己眼中的脆弱。
她轻轻挥手,示意他退下,声音低不可闻:“你们尽力了,是我没有考虑周全。”
许震无声地看了她片刻,终究未再言语,领命退下。
随着许震离开,古锦岩站在营地中央,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人。
她望着战场方向,双手无力地垂下,手指微微颤抖,像是在控诉自己内心的悔意。
内疚、动摇,无形的枷锁,将她禁锢在原地,使她每一步都显得沉重。
过了一会儿,红页悄然走到她身旁,轻声劝道:“小姐,队伍虽有损伤,但主力得以保存,已是万幸。”
古锦岩目光依旧没有焦距,怔怔地盯着前方,低语道:“可那些战士,他们不该白白牺牲……
是我大意了,竟没有顾及到地形的险峻与敌军的反扑。
许震和他们信任我,而我却……”
她的话语哽在喉中,眼中隐隐泛起水光。
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决策,怀疑自己是否真有能力承担起如此沉重的责任。
红页见状,伸手轻轻握住古锦岩的手,温声道:“小姐,为何要责怪自己?
他们为的是保护这片家园,甘愿追随您的决策。
这不仅是为了战场的胜负,也是为了守护家园的信念。”
古锦岩愣了一下,缓缓低下头,静默良久。
红页的话似乎触动了她心底某个深处的角落,让她一时语塞。
她望着红页,仿佛在寻找着什么,又仿佛在质问自己。
许久之后,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目光逐渐变得坚定:“也许你说得对……
我不能因为这些失去方向。
正因他们的信任,我才更该担负起这份责任。”
话虽如此,但古锦岩的内心依旧动荡不安。
这个夜晚,她独自站在帐外,静静看着夜空,星光闪烁,仿佛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她。
她闭上眼,回忆起那些跟随自己冲锋陷阵的战士们,耳畔仿佛还回响着他们的呼喊声,带着一往无前的决心。
内心深处,她仿佛看到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凝视着她,像是诉说,又像是质问。
“是我低估了敌人的凶狠,还是我太过自信……”她喃喃自语,思绪却逐渐清晰。
自己不能被动摇所困扰,这份愧疚正是为了让她在今后更加谨慎,而非成为前进的阻碍。
翌日清晨,古锦岩站在众人面前,眼神坚毅,向将士们许下承诺:“昨日的牺牲,我们每一个人都不会忘记!
为了家园,也为了他们的信仰,我们不能退缩,不能畏惧!
今后,我将更加慎重,绝不辜负你们的信任!”
这一番话,让许震和众将士看到了她的改变。
她的动摇与愧疚并没有让她退却,反而让她更加坚定。
士兵们看到她眼中的火焰,心中也燃起新的斗志,纷纷高呼,为她的承诺而呐喊。
古锦岩站在高处,望着眼前这群士兵,他们眼中充满信赖。
她的内心如潮水般的动摇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畏的决心。
议事厅里,烛光在半封闭的窗棂上跳动,明暗交替,映照出桌旁众人的面容。
古锦岩手指轻轻叩击桌面,眉间凝聚着一丝严肃的神色。
仿佛山雨欲来般的肃穆笼罩着整个厅堂。
“齐睿安,”她开口,声音虽不高,却稳如山石。
“当前贼寇频繁骚扰边境,掠夺百姓财物,若不加以防御,长此以往,百姓如何安居?
这城墙才加固不过月余,必须集中力量守护,否则将来有难,我等谁也无法面对城中百姓。”
她话音刚落,齐睿安微微一笑,双手轻抚衣袖,仿佛古锦岩方才的激昂言辞只不过是一阵风,吹动不了他分毫。
他缓缓站起身,拱手道:“古大人所言并无不妥,只是您是否考虑过,若仅靠武力防御,便与贼寇为敌,难免激怒他们,让战火越烧越旺。
若从经济上入手,开放市集,与贼寇交易,让他们获利,则或许可以化解矛盾,避免正面冲突。毕竟,刀剑相对,终究是一条血路。”
古锦岩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抬眼望向齐睿安,口中却不急不缓:“睿安大人,市集开放固然可行,但贼寇可不是安分的商人。
他们早已习惯用武力夺取,难道我们要把粮仓、库银拱手相让,换取一时的安宁?
这份安宁能持续多久?倘若他们得寸进尺,再度侵扰,那时再设防,未免为时已晚。”
齐睿安淡然一笑,目光落在古锦岩严峻的脸上,不动声色地说道:“古大人言之有理。
但眼下兵力紧缺,若全部投入防御,长久消耗必然拖垮城中财政,百姓也会因劳役过重而生怨。
以武止乱,不如以和为贵。
贼寇非铁石之心,若得利可图,未必非要刀兵相见。”
他话音落下,厅中议员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表态。
齐睿安温文儒雅,言辞温和,一派温良的姿态,仿佛在这风雨飘摇中找到了一条温和的出路;
而古锦岩则坚定刚强,不容任何威胁,如山峰般屹立在风暴前。
古锦岩紧盯着齐睿安,双目如炬,片刻后才缓缓道:“齐大人此言虽无懈可击,但似乎低估了贼寇的贪欲。
这些人长期以暴力为生,虽能暂时满足,但谁能保证他们不会日后再来?
百姓终究是弱势,必须有人用强力为他们遮风挡雨。”
她语气中带着坚韧与不容置疑,仿佛一堵厚重的城墙般,将所有疑虑挡在外头。
齐睿安不以为意,反倒微微颔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片刻后缓缓道:“古大人言之有理。但若城中资源耗尽,又如何长久?
一味防御,只怕会将我们置于困境。
贼寇虽恶,却非无理之徒,只要得利,他们未必会作乱,倒不如以经商之利为饵,使他们自行克制。”
古锦岩眉头微蹙,望着齐睿安,眼中闪过一丝隐忍的怒意,似是愤怒,又似是无奈。
她沉声道:“齐大人,我理解您的顾虑,也并非不愿求和。
但请问,贼寇今日可与我们交易,明日若再提出苛刻条件,是否还要一一满足?
百姓的辛苦所得,能否经得起这样的不断索取?”
齐睿安笑意微敛,叹了一口气,语气依旧平和:“古大人,此事无非权宜之策。
贼寇虽可憎,但若能用小利换取大局安稳,未尝不是一条可行之道。
否则,我们便在城墙之内苦苦支撑,终有一日,城中资源匮乏,百姓不堪重负,那时还如何御敌?”
听到此处,古锦岩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内心的焦躁与不安如潮水般翻涌而来。
她不是看不出齐睿安的话语中那份深思熟虑的策略,也知其确实是一条省力的选择。
但正因如此,她才更为愤怒——这策略虽有效,却无疑会削弱百姓的意志,让他们仿佛温水中的青蛙,渐渐失去抵抗的本能。
她缓缓站起身来,声音虽低,却透着无比坚定:“齐大人,我不会让百姓在安稳中迷失勇气。
我愿与这些百姓同进退,共患难,即便手握刀剑,哪怕是以血换和平。
我相信,我们能用自己的力量,守护住这片土地。”
齐睿安深深望了她一眼,眼中流露出些许复杂的神色,仿佛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微微叹息,摇了摇头,似有些失望,却依然温言道:“古大人,您或许会是百姓心目中的坚盾,但这盾也有破碎的一天。
愿您能在守护他们的同时,不要让自己孤身陷于这片血海。”
两人就此一言不发,各自沉默,厅堂内的气氛却愈发凝重。
众人心知,这一场讨论已不仅仅是策略上的分歧,更是理念上的对立。
古锦岩执着于保护与坚定,而齐睿安追求的是平衡与妥协。
烛火微微摇曳,映照在古锦岩刚毅的脸庞上,她目光如剑,带着无畏的坚定。
而齐睿安则站在阴影中,神色温和而略带忧郁,如同一位不愿为正义牺牲的理智者。
两人虽无言对峙,却各自怀抱信念,谁也未曾动摇。
这场争执无果而终,但彼此心中皆埋下了不同的坚持。
赫沙城外的荒地上的流民越来越多,人群熙熙攘攘。
衣衫褴褛的流民们三五成群,或扶老携幼,或低头默默等待,脸上写满了疲惫与无助。
一阵寒风拂过,卷起尘土,给这个拥挤的营地蒙上一层朦胧的灰影。
古锦岩策马缓步走近,一双冷静的眼眸环视四周,眉宇间浮现出一丝隐忧。
这些流民并非寻常的难民,其中有许多壮年男子在入城前多次引发骚乱。
为了防范这些可能的暴力分子,她暗自下了决心:既不能让他们扰乱城中的秩序,也要尽力让他们在这片土地上找到归属。
她下了马,红页随即上前,将一卷帛书呈上。
古锦岩接过,展开帛书,朝人群朗声说道:“各位乡亲,我是赫沙城的古锦岩,今日前来,是为了解你们的处境,给你们提供安置。
你们中有受战乱无处可归的,也有谋求生计漂泊在外的,赫沙城愿意接纳你们。”
她的声音不大,但却清晰稳重,像是给迷茫的流民们带来了一丝慰藉。
几名长相粗犷的男子在队伍后方窃窃私语,目光中带着些许不屑。
一位头发散乱的中年汉子走上前来,嘴角带着冷笑:“我们这些人可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若只是三餐一宿,未必能安抚大家的心。”
古锦岩看了他一眼,目光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冷意。
她没有直接应答,而是微微抬手,示意身旁的红页。
红页会意,从随行队伍中带出一群年轻的守卫,每人手持长矛,站成整齐的队列,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
流民中一阵低声骚动,不少人下意识地退后几步。
古锦岩轻轻一笑,缓步走向那位中年男子,语气平和。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赫沙城是敞开大门迎接你们,但并不欢迎扰乱城中秩序之人。
若有人不安分,本将军绝不姑息。”
男子的脸色微微一变,嗫嚅着退回了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