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作客套,莫大便引客入席。
刘正风早就有所准备,一应果蔬酒馔俱佳。大派要有大派的气象,有客拜访,绝不能让人挑出半点不是来。
众客落座,各派弟子也入席,连挑礼品的挑夫都有位置。
林风庭兄弟几个自然和青城四秀及李柏的大徒弟王清一坐了一桌。
青城四秀出门之时就被自家师父反复叮嘱过,现在老实得很。而且林风庭杀人的手段他们可都真切见过,哪怕他们在川西在成都再威再横,哪怕他们素来都不太服除嵩山外另四岳的弟子,可现在该老实还是得老实。
青城弟子们不服四岳同龄弟子,根源便出自余沧海。
余沧海在川西从无敌手,向来自尊自大惯了。他既想和各派掌门结交,又不免想再进一步,听到各派掌门对他恭敬客气。
结果少林武当是真正的出家人,都不怎么鸟他,就是鸟他,也是瞧不起他,他的目光自然就放到五岳上了。
五岳势力每一家都比青城大,五岳缔结联盟,更不输少林武当。不过他又打错了算盘。
青城之东,过了三峡就是衡山,离得不远,接触五岳的第一站自然就是衡山了。
二十年前,他备下礼物,亲自登门,可却连正主都见不到。
莫大不喜江湖客套,又一向行踪莫测,所以一直都是刘正风招待他。
刘正风为人待客没得说,礼节周全,也热情好客,可在余沧海心底却不这样想。
他堂堂一派之尊,哪怕青城派势力比不上衡山,哪怕再瞧不起他余沧海,于情于理莫大也都该露个面,何至于连王会王帅晤帅的机会都不给?
莫名有种被歧视的感觉,他何时受过这等奚落?此时刘正风的热情好客在他看来,也不免浮泛虚假。
更兼之鲁连荣也是个无礼势利的,他只见过鲁连荣几面,却是次次都迎得满肚子怒气,偏偏又不敢发作。
也不怪他这样想,刘正风的品行性格和他根本对不上,绝玩不到一起。刘正风的热情好客是真,但也只是停留在江湖礼数这一层面,不厌烦他都已经是刘正风脾气好为人好了。没有共鸣和亲近,自然就没有友情了。
而衡山另外的长老,如徐长老一心只教后辈晚学读书,连最喜欢的音律都耽搁了,又安肯见什么青城掌门?罗长老为人严肃,不苟言笑,平日也忙于琐事,自然不肯也没功夫搭理他。
鲁连荣倒和余沧海是一路人,一种脾性,只不过他们这种性格恰是“一山不容二虎”,必定要有个人低头做小。
但鲁连荣的武功、威望都压不住余沧海,虽然口头上也“恭维”他几句,可神态中那份据傲他怎么看不明白?不就是借着莫大和刘正风的势吗?不就是欺负他身后无人吗?
下了衡山,自然满肚子怨气。
青城往北,经绵阳,过广元,入汉中,再往北就是华山的地盘。
华山夫妻店,门人不过一手之数(二十年前),境况不比他青城好到哪里。同病相怜,又广闻君子剑气度不凡,宁女侠也是他们这一代鼎鼎大名的女侠,他肯定也想多个朋友多条路。
这回他不想亲自过去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了,只派了年龄最大性格最稳重的三个弟子去送礼,却不料弟子们才刚进华阴县,就完全人间蒸发,什么都找不到,什么也查不到。
华阴县里除了华山,还有谁能把他的三个弟子灭了连点风声都不露?要是别人在华阴弄死了青城弟子,这消息又怎么会瞒得了华山?
等了半年,华山没有半点反应,余沧海只能在心底暗恨了。这口锅,也理所应当地扣到了华山头顶。
五岳盟主,地位之高,不输少林武当掌门。积威之强,更比从不轻易出山的方证大师霸道。
余沧海连衡、华两派都巴结不上,又怎么敢奢望去嵩山和五岳盟主平起平坐?
不料一封请帖发到他手里,等赶到嵩山下时,他都还是懵的,被这份惊喜冲昏了头脑
于人前,左冷禅自然是礼贤下士的。于人后,这手段既高明又歹毒。先是一阵恭维客套,再是美馔佳肴,一步一个套,最后就是拉拢了。
送银钱田亩宅院和古董武技哄他开心,又趁此时机邀酒送肉带他破戒。
最后嘛,他是带着尚未降世的儿子回青城的。可正该勇猛精进的《鹤唳九霄神功》,进度却就此莫名其妙地变得迟缓。
初时只道是瓶颈,五年后,他看着满地打滚的儿子若有所思。七年之后,只能无奈改换功法,将这门掌门独有的神功束之高阁。
只恨意志不坚,又怨师父离世得早,竟不曾仔细交待就撒手。更恨的,那就是左冷禅了。他不敢翻脸,也不敢把这件事说出口,还要装作毫无所知的样子保持和嵩山的往来。
大阴阳手来,据傲无礼,忍了。大嵩阳手来,开口就切磋,认了。大托塔手说带来的礼物被雨淋坏,无妨,不过白出一份回礼而已。大仙鹤手的弟子打伤了自己爱徒,算了!惹不得!怒不得!
若非川西离嵩山已经很远,否则他非得搬家不可。
青城弟子不知长辈艰辛,余沧海却是有苦难言,不可明说。可罚下去骂下去,弟子们却以为是师父喜怒无晴,全然认识不到自己的错。
青城弟子自然也十分不爽嵩山弟子,但不敢不服。挨过打,受过辱,却反抗不了。
日久年深,潜移默化,这注意力便慢慢转移到另外四岳身上了,带有些许恨意的眼神也自然望了过去。
当然,他们也不敢随意招惹另外四岳的弟子。华山有令狐冲,衡山刘门子弟绝不好惹,莫大门下又净出怪物,恒山定逸护短,再说欺负女尼丢人,要是打不过就更丢人。
至于泰山,东边的牛鼻子脾气比西边的蜀道山更爆,关键人家兄弟伙还特别多!
不过真论武功,青城四秀确实对不少五岳弟子很不服,也自然想找个机会扬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