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太困了没有写出来更新,十分抱歉!)
周月明问道:
“恕晚辈冒昧,既如此,那贵寺又是如何处理信众捐来的香油钱呢?”
弘信道:
“四处支用,有需则用,并无定项。就像今春,因这几年旱涝频繁了些,相邻几州去岁的秋收比起往年欠好,我们就购置好稻谷,挑出好种子散给了遭周百姓,余下封入库中,以待今夏青黄不接之时。”
陈婶道:
“我们江南丰饶,去年绍兴新收的稻米虽不比往年,但也不算差了。可官府却突然增税,不少人家剩下的粮食估计是熬不到七八月的。”
陈洵道:
“娘,官府是官府,朝廷是朝廷,咱们绍兴官府里的老爷们还是很不错的,可增收赋税却是朝廷的意思,府尊老爷也没法子。”
弘信道:
“多处盗乱,若不增税便无法平乱。可若增税,又不利民生,这是两难啊!”
李叔道:
“记得宗德的父亲来信,还感叹自家不必交粮,罗家庄的老罗一家却足足交了五百七十五斤三两,这数目与往年相同,未曾加税啊?”
林风庭道:
“江南丰饶,加征此处足矣,这向来是惯例。若是向全国广增赋税,又将是一场动荡,会逼得更多的人造反,划不来。”
弘信道:
“人人皆羡江南百姓富足,可历朝历代此处都常增重赋,有好处亦有难处。”
李婶道:
“可这日子终归比别处更好一些,起码还饿不死人。若是赶上丰年,还能攒些银钱供子女识字念书。就像老陈一家,一双子女都识不少字。可到别的地方去,普通人家能让女儿读书?这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
排了半天队,终于排到了大家,林风庭取了托盘和碗碟,舀了两勺小米粥,又盛了些下饭小菜。
小米颜色偏灰偏暗,并非新粮那样澄黄,应当是陈粮了。下饭小菜有一锅水煮的不知名的野菜,另一锅是炒青菜,还有一锅是炒笋干。虽说是炒,其实并没有什么油水,又是大锅菜,和水煮的差不多了。
盛好了饭,众人寻了个角落坐下。“
弘信道:
“去年冬腊两月丰雪,今春油菜颇好,若是施主们过些日子再来,僧田里种的菜籽刚好榨油,到时办一席素膳款待诸位。”
林风庭道:
“上山时,我看田里的豇豆已经牵出藤蔓,蚕豆也快要开花了,茄子长势也好,过些日子再来倒是非常适宜,不过可惜了,我们出来得久了,再玩几天也该回岳阳、回衡山了。”
弘信道:
“江南春好,不若多玩上一两个月。”
李宗德笑道:
“江南四季都好,若是再留,就真舍不得走了。”
弘信也笑了笑,道:
“那就期待下次再来江南吧!”
……
用过素斋,大家向弘信道谢,又捐了些香油钱后便告辞离开,直奔苏州。
虎丘离苏州城并不近,若是靠走,以四个长辈的脚程,即使不惜力气地闷头赶路,那也够走到天黑了。
在一处镇子雇了几辆马车,车夫一扬马鞭,骏马快步小跑,车轮轱辘轱辘地转动,沿着古道上的辙印,快速向着远处奔行。
到苏州城,天色将晚,晨午的热闹已沉寂消停了许多,但有得春在,并不显得萧条。
马车颠簸,张萍有些晕车,几位长辈也坐得屁股难受,大家就站在小河边上缓了缓。
晚风徐来,柳树柔韧的枝叶微微拂动,夕照之下,小河波光粼粼,与天上的霞光连成了一片。
一时无聊,林风庭沿小河散步,林语跟了过来,两人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林语道:
“这样的场景,似乎在梦里就曾见过,又似乎天天都能看到,可一切又仿佛还是梦。”
林风庭道:
“只要心里喜欢,无论是真实还是幻象,都已经和梦有了联系……梦也好,真也好,喜欢就好。”
林语道:
“可能是我小时候就经常坐在午后的小河边吧,那时候一个人,很宁静,晚风轻轻吹过,很清凉。我只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觉得一切都好,只希望太阳不要再落,晚风不要太急。”
林风庭道:
“我有时也一样,看着远山和树林的轮廓逐渐模糊,任由凉风拂过面庞,唯一期待的事就是不要有人打搅。”
林语道:
“长辈一定会叫你去吃饭吧?”
林风庭道:
“会,所以怕被打搅。可若真没人来叫我,我又会后悔。等腿坐麻,等天地昏黑,我的思绪就会回归,可又久久舍不得离开。”
林语道:
“既舍不得离开,又没有留下来的理由,那该怎么办呢?”
林风庭叹了口气,道:
“是啊!那该怎么办呢?只有等到受不了夜风的寒凉了,等到双腿发麻坐不住了,只有忍受不了蚊虫的叮咬,那时才会落荒而逃。”
林语轻轻笑了笑,道:
“落荒而逃?似乎很贴切。”
李高平一声高呼:
“嘿!过来了,咱们先找地方住!”
二人听见,便高声回应,开始往回走。
众人往城内走去,寻找客栈投宿,不料人多,天也晚了,一家客栈住不下这么多人,只得分成两拨了。
订好房间,放好行李,大家就都出来一起出来吃饭。寺庙里的清粥小菜早已被消化殆尽,师兄弟几个本就食量颇大,此刻心里想的就只有好好吃一顿肉了。
打人打听了一下,城内最好的酒楼叫云来源,稍有点远,但是距离不是事。
沿路打听过去,还未到地方,就已经有些夜市的意思了,街上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没有半点要宵禁的意思。再往前走上数百步,拐过几道街,跨过几座桥,人就更多。
打眼一瞧,真个是车马如龙人如流,灯如星海照琼勾。仔细一看,绣扇半开舞香风,玉环金枝交映虹,蜀丝吴绸华光贵,紫竹绽花引梧桐。
街前边是楼接楼座连座的风花雪月,街后边是檐遮檐瓦抵瓦的肆市酒家。眼前之景堪比上元灯会,但“看灯会”的人却不一样,富家公子成堆,锦衣豪贾连片,就连华服老翁都不甘寂寞,在莺莺燕燕的环绕中进了阁楼。
没有理会别处,大家一门心思要吃饭,直奔酒楼云来源。
云来源门脸很宽,连排挂了十几盏灯笼,甚至在一条宽巷后还有处专门的停车场,此时正有三个小厮指挥着马夫们“停车入库”。
不必仔细去瞧,远远一望,一楼大堂内人满为患,二楼阳台也倚了不少开怀畅饮的豪客,三楼烛光炽盛,人也不少。四楼窗扉紧闭,偶有纤柔倩影翩翩闪过,颇有些神秘旖旎的味道。
来都来了,打道回府是不可能的。
入云来源,李高平把一大锭白银往柜台上一拍,道:
“来个宽敞的雅间,宽敞、清静二者缺一不可。”
掌柜识趣,谄笑着引众人入后园,拐过几道门廊,进了间宽敞的小院。
掌柜引众人坐下,正要开口秀一秀菜单,林风庭听也不听,张口道:
“鲍鱼炖蹄筋、东坡肉、碧螺虾仁、小葱爆牛肉、大葱烧海参、竹荪乌鸡汤、莴笋羊肚汤、八宝葫芦鸭、薤白烩牛尾、碳烤小羊腿、蜜糟鸭掌、卤鸭信、荷香酥丸、火爆腰花,椒油鸡丁,干煸肉丝。对了,米饭要胭脂米配上万年产的好贡米,二比八。”
林风庭一口气说了一堆,掌柜连忙去记,正要转身招呼厨子,却突然反应过来,说道:
“哟!客人您可真会吃,不过有几道菜我是听都没听过,像这个八宝葫芦鸭、荷香酥丸,这要怎么做呀?”
林风庭饿惨了,懒得废话,道:
“那这两道菜就不做了,弄点口感鲜嫩的好菜蔬清炒了端上来就行。你们要是有什么特色招牌菜,也加一两个进来。”
掌柜生怕忘记菜名,应下后快步退下了。
林风庭点菜,大家一向都是信得过的,口味既不刁钻古怪,也不会太过重复,唯一的缺点就是肉菜太多。
不过大家都是吃肉的年龄,就是四个长辈也都才是四五十岁,肉也吃得素也吃得,前半生的艰苦,也让他们在很多时候乐意去尝尝新奇的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