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中。虫眠鸟静,纯净的夜光如雾似纱,怀抱着坐落于城郊的一座小别墅。
树梢上圆滚滚的雀鸟抖了抖翅膀,看见三个身形古怪的人无声无息地凑近诺亚他们的临时住处。
正坐在诺亚床边整理信息,时不时帮他捋顺头发的温德尔忽而抬眼。
他合上那扇扑进夜风的窗,把风声关在外面。又走到床边帮熟睡的诺亚掖了掖被子,随即走到楼下。
当别墅的门悄无声息地被人打开时,那三人见到门内之人平静的面容时齐齐一愣。
“哪来的。”
温德尔衣着整齐,显然还没睡下,视线微微下移,落到那最为矮小的身影上,语气毫无波澜。
毫无疑问的,他一眼看出来了这孩子的来历。
“偷来的。”于理说。
“从列那狐家里偷的。”于法不忘补充一句。
据说是被偷来的沉安一言不发,她手里摆弄着一朵刚从花园摘下来的茉莉花,像是小鸡仔一样被俩壮汉夹在中间。
听到话题落在自己身上,她掀着眼皮瞅这群讨人嫌的大人:“……”
然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喂,她是不是翻了个白眼。”
次日一早,诺亚揉着脑袋下楼来,意外发现宽敞明净的餐厅竟然热闹非凡。
松软的面包香气弥漫着,餐桌上摆满餐点,中间的银壶瓶口插着一朵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粉白色重瓣百合。
一个没见过的小女孩拨弄着花瓣,闻声投来视线,他们两个谁也不认识谁,就这么一上一下地互相瞅了半晌。
诺亚忽然被人从后面摸了摸头。
原是温德尔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了,他漂亮的长头发用一根黑色的丝绸发带松散拢在脑后,整个人看起来惺忪懒散。
声音带着几分倦意,他朝小女孩方向示意了一下:“沉安。”
诺亚懂了。
爆炸之后于理于法二人偷偷摸摸地从火场遁走,原是顺势而为,在他们牵制璆琳列那狐的时候把对面老家偷了。
于法和于理他们都起得早,眼下正散座在餐厅的各个角落。于理坐在胡桃木饮品台边上,慢悠悠地挤着咖啡拉花。
温德尔手边那杯应该就是他的杰作。
于法则是四处乱窜,他不敢搞诺亚或者是上将,就贱兮兮地拿着勺子去搅和于理刚做好的拉花。
被狠狠踹了一脚之后,抱着腿,单脚蹦得老远。
气氛难得如此放松,但不多时,有人送来了一份检查报告。
诺亚凑到温德尔身边去看,发现这是关于沉安的身体检查报告。
不出意外,她果然是被植入了拉莱耶异种,研究室那边所进行的违禁实验的内容已是板上钉钉。
鉴于沉安也在场,众人怕这个报告会让她想起些不好的回忆,便难得十分默契地略过话题。
诺亚也没多说什么,老老实实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一勺挖掉小狗布丁的右耳朵,顺嘴问道:“那抑制剂的配方呢。”
“目前还缺材料,虽然建立了空间锚点,但在雪蜃楼中进行开采还是有些难度,大约后天能够做出第一批。”
上将对所有事物的进度都了如指掌,他一边回答诺亚的疑问,一边把小面包挑到盘子边的西兰花给他推了回去。
小沉安歪着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肩上忽得一沉,左肩上冒出了于法的脸。
前皇子于法这人,和谁都挺自来熟,他端着一杯热可可过来和人家来勾肩搭背。
不过他还是有分寸的,手臂维持着绅士的虚扶,以一个平等而不具有压迫感的友好姿态试图展开沟通:
“你都知道点什么,跟哥说说呗。”
沉安:“我知道个鸟。”
好像和想象得不太一样。
诺亚手一抖:“……?”
“……”于法满脸麻木,扭头看向另一侧的诺亚:“她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不文明的话。”
诺亚谨慎斟酌:“如果鸟也算的话。”
后脑勺一阵阵幻痛,上将的视线似若实质地扎在于法的后脑勺上,他十分有眼色地闭嘴,不再就“鸟不鸟”的和诺亚进行讨论。
温德尔揉揉眉心。
若非必要,他们并不想对沉安进行任何形式上的审讯,但沉荀油盐不进,在没有实质证据的情况下并不能对其采取强制措施。
如今违法进行异种实验的罪名落实,总算能够把这群涉事人都抓进去。
不过有一点迄今为止相当奇怪,沉荀态度从始至终都十分平静,她整日都缩在教堂,花费一整天的时间枯坐在神像前。
每次问询她都会配合地回答一些可有可无的事情,从来不主动询问任何关于女儿沉安的近况。
但是按沉安自己的话说:“她整天忙着做那些奇怪的事,都没怎么管过我,不关心很奇怪吗。”
她在温德尔面前说话倒是挺收敛,大概因为是对方看起来不是很好说话的样子。
“任何值得注意的事情也没有吗。”诺亚眨眨眼睛。
“没有吧……?”沉安疑惑的表情真心实意,连带着诺亚也跟着思考起来,还没想出什么,就听见她接着道:
“最奇怪的不就是你们这群人吗……女装的变态,偷偷进人家房子的贼。”
该感谢她没把自己也内涵进去。
“那你生病的事……?”
“这都很久的病了,我只知道有一天一睡醒,就在那个女装变态男家里了。”
假设沉安说得都是真话,那她很有可能也是始终被蒙在鼓里,任由安排。
这样一来事情也太过顺理成章了些。
诺亚总觉得事情和沉荀脱不开关系,但她的目的呢?若一切都为了沉安,又何必做到如此局面。
他思索的模样引起温德尔的注意,但他并没有出声打断,待到诺亚开始皱眉的时候,才不疾不徐地放下咖啡杯,揉了揉面包的头。
“有的时候,想得越深反而离真相越远,就从最表面来看,我们现在的调查结果有哪些?”
温德尔轻轻把他拉到自己的身前,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睛。
“唔……异种实验。”
温德尔谆谆善诱,他煞有其事地附和诺亚点点头。
“有人以沉安为锲子,把它带到了我们面前,对不对。”
“嗯……实验室话事人们多多少少肯定都知道,和沉安有关的人只有……”
沉荀。
那又是什么使她改变了想法,选择主动把这件事揭露出去。
他灵光一闪,忽然想到偶然间看到的关于有关沉荀的一句证词:“人是活在谎言中的。”
诺亚问:“她认为自己受到了欺骗?”
“还记得那个有关教堂的传说吗。”
沉安与实验
“复活”与“异种”。
所谓复活,不过是被异种占据了身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