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十二月份,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都会迎来巨大的人流量。
即使只有收到邀请函的才可以参加晚宴,但这也挡不住那些人带着一种朝圣的心理聚集在这里。
张训他们是在十一月下旬到达斯德哥尔摩的。
甫一落地,便有瑞典正府的工作人员前来接待。
毕竟三人中虽然张训只是一个无名小辈,但另外两人一个是剑桥大学文学院的院长,另一位则是欧洲最大文学性组织文学俱乐部的创始人之一,最关键的是两人都是文学奖的评委,这些人就更加不敢懈怠了。
由于跟着两位大佬的缘故,张训也有幸跟着一起住进了基金会安排好的豪华大酒店,甚至还贴心的将三人的房间安排在了一起。
张训上辈子是没住过这么好的酒店的,就算是外出游学或者是在伦敦暂住的时候,挑选的也都是偏僻安静的旅馆,从未在这上面花费多少金钱。
但这一次他是真的长了见识了。
张训住的是为评委准备的房间,规格自然是最高等的,虽然不是特别大,但也是麻雀虽小,肝胆俱全了。
不仅配备了盥洗室、厨房和书房,主卧甚至还有一个露天的阳台。
张训站在阳台眺望远方的时候,正好跟隔壁的嘉德·让·罗贝尔打了个照面,张训笑嘻嘻的喊道:“先生,您也出来看风景吗?”
嘉德·让·罗贝尔往远方看了一眼,随口道:“每年都要来这看上一次,事实上,我都已经看习惯了。”
还不等他接着说些什么,就看到张训一脸兴冲冲的比划了下两个阳台之间的距离,有些兴奋地说道:“先生,您看!我们两个房间的阳台挨得很近,也许我可以直接迈过去,这样我就不用绕路了!”
此时住在嘉德·让·罗贝尔隔壁的查尔斯·道格也听到动静来到了阳台,正好听见张训的豪言壮语,也瞧见了他跃跃欲试的模样。
他看了眼距离地面将近五米高度的阳台,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心脏,终于再也忍不住那股属于英国人的刻薄天赋,呛道;“如果你想在接下来的日子都躺在床上的话,尽可以试试!”
“难道你觉得自己是八脚蜘蛛吗?掉下去的时候屁股还能吐出丝来拯救你的小命?”
“还是你以为你是第一个有这样天才想法的人?知道吗?曾经有一个胆大包天的人也这么做过,后果就是往后每年的颁奖晚宴都再也没有瞧见过他!”
张训本来因为到了新环境过于兴奋的神经总算平静下来,他尴尬的笑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所以,他是...嗯嗯了吗?”
张训搞怪的比划了一个脖子断裂的动作。
站在中间的嘉德·让·罗贝尔忍不住笑出了声:“不,他没死,只是因为骨折在医院躺了将近一个月,最后错过了晚宴。”
“可能是觉得丢脸,在那以后他再也没来过瑞典,后来流传出来的消息是他认为斯德哥尔摩是一个被诅咒的城市,不然他怎么会滑倒摔下去呢。”
张训看了眼两个阳台间那不到半米的距离,实在是没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可是这个距离并不远,如果是我的话,肯定是不会摔下去的。”
也不知道张训的话让嘉德·让·罗贝尔想起了什么,他的脸上露出一抹尴尬之色,似是不知如何开口。
最后还是见多识广的查尔斯·道格说出了真相。
“当然是有原因的。”
“住在他隔壁的是他的情人,他会摔倒也是因为女主人回来了,逃跑太急才从缝隙掉下去的。”
“据说当时由于他的叫声太过惨烈,他的情人第一时间就下楼让酒店的工作人员把他送去了医院。”
“因为当时的场景太过慌乱,导致太多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所以他才推辞说觉得这是一个被诅咒的城市才不敢来的。”
张训的嘴惊讶的张大,半晌他才一脸震惊的说道:“上帝啊,这么刺激的吗?!”
简直就像是编出来的!
但他更知道,人类的下限其实比他们想象的更低,往往越是离谱的事情越是真的。
比起查尔斯·道格,嘉德·让·罗贝尔似乎并不擅长这种带着一丝青色意味的八卦。
也许更准确的说,他是在张训的面前不擅长而已。
小小的插曲过去,在确定张训真的打消掉那个危险的想法之后,查尔斯·道格这才停止了自己刻薄的说教。
说真的,这是张训第一次领教英国人的阴阳艺术。
但怎么说呢?
多少还是差点火候,跟他以往听过的国粹相比,攻击力还是偏弱了。
但张训还是表现出一副承受不住的态度,毕竟查尔斯·道格也是在关心他,要是再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他亲爱的院长怕是真的会炸了。
在经过短暂的休息之后,查尔斯·道格和嘉德·让·罗贝尔便开始忙碌起来。
来参加颁奖礼的有许多都是他们的朋友,正好趁这个时间聚一聚。
他们偶尔也会带着张训一块前去参加聚会或者沙龙,但都是私密性质较强的那些。
这种举动更多的是一种把自己看好的后辈介绍给自己的朋友,这样以后在外遇到了也能多帮衬一下。
不止华国的知识界有流派学阀之争,在国外同样也有。
比如以国家为界限的英国文学或法兰西文学等,以创作风格为界限的自然文学或现实主义文学等,亦或是以文学组织为界限的,就像文学俱乐部一类的。
张训没有被介绍给以创作风格聚集在一起的作家圈子,反而是被介绍给了其他国家文学俱乐部的成员,还有英国和法兰西的一些作家们。
除了其他国家的文学俱乐部的成员张训没见过以外,像英国或者法兰西的他多多少少都有交集。
那个时候他总是跟在查尔斯·道格或者嘉德·让·罗贝尔身后跟他们聊天,只不过可能因为他在法兰西待得时间太短,在英国又总是忙于学习,除非是有用的宴会,否则一概不出去的缘故,他跟这些人的关系并不十分亲密。
但往往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并不需要这么亲近。
张训能够在如此私密又重要的场合被重新介绍给他们,查尔斯·道格和嘉德·让·罗贝尔就是在隐晦的表达出希望这些人能够友善的接纳张训。
毕竟张训是欧洲文学界第一个华人,可能也是最后一个华人。
他得不到以国家为纽带聚集起来的团体的保护,查尔斯·道格和嘉德·让·罗贝尔就只能在别的地方想办法。
这样等张训再次写出一些新鲜东西的时候,也就不会被打压或利用了。
就像他曾经用《局外人》引起的“荒诞文学”的火光已经在法兰西生根发芽,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接受他灵感之光的人只承认张训引出了这个文学概念,而拒绝承认他为这个流派留下的瑰宝。
这些隐秘于海水底部的波涛,你不处在其间是无法感受到的。
张训已经离开了法兰西文学界,他也没有返回的意思。可能这些张训都不在意,但嘉德·让·罗贝尔无法容忍自己的学生的成果因为种族肤色的原因被削弱他在其中的重要性。
就像查尔斯·道格无法容忍那些肮脏的政治家们用莫名其妙的原因将自己学生的作品当成政治倾轧的手段一样。
他和他的书不该有这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