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章然嘴中说的,会是长阳公主么?
她是因为“怀璧”,方才被人杀死在了山鸣别院?
无论如何,章然一定知晓许多秘密,但是如今他死了。
她同苏长缨方才的猜想,也随着章然的死,而归于了尘土,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如今却是又断掉了。
“孝子回拜!上香……”
灵堂外主丧人地唱名声响起,有接到了消息前来吊唁的人了。
章夫人站了起身,她睫毛轻颤了一下,瞬间红了眼睛,“有人来了,我身为章夫人,也该回去体面送他最后一程了。你帮我儿正了名,是我欠你一回。我这个人,不喜欢欠人情,这里有一把钥匙,就在乌金巷山鸣别院正对着的那一家。”
章夫人说着,不等周昭说话,已经将那把铜钥匙递了过来,直接塞进了周昭的手中。
她的手冰冰凉的,上头还带着老茧,但却是格外的有力量。
章夫人说着,朝着门口走去,临到门前,又回过头来看向了周昭。
“小周大人,日后莫要来了。我会带着我那些不成器的儿子们扶灵回乡,丁忧守孝。他们啊,没有那个本事,端着人头做那人上人,倒不如回乡做个富家翁。他日你若是去了沛县,一定要试试我煮的汤饼,里头会放婆婆丁。”
周昭一怔,章夫人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连一个背影都没有留下。
她感受着手上的冰凉,同苏长缨对视了一眼,二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章府,又重新回到了乌金巷子口。
不知不觉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乌金巷中漆黑一片。
北军们早就已经撤离,这地方空荡荡的,入耳的只有乌鸦们聒噪的叫声,还有周昭同苏长缨细弱蚊蝇的脚步声。
“尸体可能是易容的么?”
有苏长缨这么一个易容术高手在,周昭直接便发问了。
苏长缨摇了摇头,“应该不是。易容犹如画皮,画皮画的乃是一瞬间,剩下的全靠活人演绎。尸体会不断发生变化,而画出来的假面却是不会,迟早会变得不贴合,全是破绽。”
“章然一死,你同阿晃一定会去吊唁,我相信没有一具尸体会逃过你们二人的法眼。”
周昭哑然失笑。
“小苏将军从哪里学的哄人功夫,远远不如你的美色来得有用。”
苏长缨一愣,琢磨着周昭的话,顿时耳根子微微红了起来,他轻咳了一声,用以掩饰自己的尴尬之色。
“章然一死,我们的线索又断掉了。很奇怪不是么?我们是在山鸣别院偶然瞧见那屏风,方才将矛头指向章然的,就算当时你我二人身边有细作。甚至说你我二人就是细作,那也来不及通知人立即杀死章然。”
周昭听着苏长缨的话,立即转移了注意力。
正是这样没有错,她为了立即去寻章然,连马都没有骑,直接使用轻功从屋顶上直接飞了过去。
不是她自夸,整个长安之中,若光是论轻功,能超过她同苏长缨的没有几个人。
盯着苏长缨的眼线如今也被她揪出来下了廷尉寺大狱。
且按照章夫人所言,章然在三日之前便开始病重了,且有多名太医为证,整个病逝过程都有许多双眼睛盯着。
她想着,蹙了蹙眉头,扭头看向了苏长缨。
“病死无疑的话,那你有没有想过,是有人让他病死,或者是他自己想要病死呢?”
毕竟这个时机未免也太过巧合了些。
当初她同苏长缨从天英城返回长安,寻了章然复命。那时候他还是个生龙活虎的小老头儿。
周昭还没有等到苏长缨的回应,便已经到了章夫人所言的宅院面前。
这宅院门前的台阶上,满是厚厚的落叶。门匾上已经挂上了蜘蛛网,有一窝不知道哪里来的喜鹊,在屋檐下做了窝。
院墙上的杂草生得老高,看上去已经许久没有人来过了。
周昭同苏长缨对视了一眼,二人皆是轻轻一跃,直接翻进了围墙之中。
“山鸣别院发生后,我们调查过这条巷子里的人家。我记得对面这户人家姓丁,是个南地的商人。他不怎么住在这里,只每回来长安做买卖时,方才会来小住一段时日。”
庭院不是很大,但却是颇为精致,原本小桥流水假山一应俱全。
只是这么多年没有人,那流水已经变成了臭水,小桥都已经快要腐烂了。
突然之间,草丛中传来了一阵淅淅索索的动静,周昭眸光一动,手中的棺材钉已经飞了出去。
“吱!”一声惨叫声响起。
周昭凑近了拨开草丛一看,只见那地上躺着一只硕大的肥老鼠。
她蹙了蹙眉头,放开视线朝着不远处看了过去,这庭院之中有一座十分明显的小楼。
“去那边”,周昭说着,脚轻点地,转眼已经到了近前。小楼的门窗都关着,门上挂着一把铜锁。
周昭瞧着,从袖袋之中掏出了章夫人给她的那把铜钥匙。
锁有些锈住了,钥匙进去有些不好开,周昭费了些功夫,那铜锁方才打开来,“这里应该许久没有人来了。”
周昭说着,啪地一下推开了门。
月光照进屋内的一瞬间,饶是周昭都忍不住惊呼出声,往后退了一步。
只见那屋中的桌案前,坐着一个人。
苏长缨一把拦在周昭面前,长剑出手朝着那人刺了过去,可到了近前那剑却又是停了下来,“周昭,这是一个木雕,若是我没有看错的话,应该是长阳公主的雕像。”
周昭闻言一怔,她掏出火折子,点燃了屋子里的灯。
小楼里瞬间亮堂了起来。
周昭定睛一看,只见在那桌案前,的确是放置着一个人形木雕,那雕像栩栩如生,同长阳公主生前像了八九分,在那木雕的周围,全都是没有清理的木屑。
木屑上堆积着厚厚的灰。
“应该是章然在这里雕刻的……时间在山鸣长阳案之后。不过最近一两年,他也不过来了。”
当年案发之后,这条巷子都被搜遍了,可并没有发现这些。
应该是后来巷子里有了闹鬼传闻,章然便占了这座宅院,在这里刻下了长阳公主雕像。
“周昭你看那屏风。”
周昭顺着苏长缨的视线看了过去,在这屋子的角落里,放着一面屏风,那屏风几乎同山鸣别院藏书楼里的屏风一模一样,中间是长阳公主,只不过左面变成了章然,而右边则是一个小姑娘。
虽然年纪更小一些,但是周昭还是能确认那小姑娘的身份。
“是章然同章若清……”
周昭说着,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那一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章然他可真是个爱而不得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