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提审了肖晦光。
肖晦光坐在审讯室里,身形单薄羸弱,穿着熨帖的白西服,长发微卷,有股艺术家的儒雅。
他的双手被手铐铐住,不常见光的手腕白净又脆弱。修长的脖子上,明显的喉结动了动。
他的脸着实不算好看,从右眉骨到下巴,半张脸都被烧伤,看起来有些吓人,但他周身的气质足以让人忽略他的容貌。
肖晦光的长眸带着平和的光,他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朝对面的男人颔首道:
“陈警官,好久不见。”』
崔珏轻轻啧了一声。
声音不对,周郁的声音太干净,不够厚重,而且被火严重烧伤过,声带肯定有所受损。
不过这不算问题,可以交给配音演员,毕竟周郁现在是在反串。
可习惯性吹毛求疵的崔珏怎么想都觉得不舒服,情绪上来也不管投资人,喊了“卡”,就走了进去。
卫许霁没动,她点着自己的膝盖,听到崔珏和周郁说:“你能不能让声音有点颗粒感,你想象一下被火烧的感觉,哑一点,撕裂一点,不是要你的声音难听,我不是拍纪录片,但你得让观众不出戏。小周,我是希望用原声的,好吗?给你两分钟,你找找感觉。”
没骂人。
比起对别人来说简直温和的过分。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周郁第一次拍戏。
卫许霁看着周郁坐在那张椅子前沉思,心思动了动。
周郁喝热水会有灼烧感,但有必要为了这部电影伤害周郁的身体吗?没有。卫许霁立刻下了决断,随手叫了个眼熟的场记:“你和导演说一声,不许给周郁喝热水。”
场记看着这位一直被导演以礼相待,看起来刚成年的高中生,点点头。
刚要走就被叫住。
“等等。”
卫许霁看着周郁手里的杯子,冷嗤一声:“不用去了。”
周郁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她瞎操什么心?真是人拿耗子,多管闲事。
崔珏回来时喜上眉梢,一副捡到宝的样子,和卫许霁说:“天才,一点就透,模仿的还那么像,周郁就是个天生的演员。”
卫许霁没说话,眉眼透着不耐。
她开始怀疑周郁之前是怎么完成付老师的作业的了。
什么天生的演员,分明就是个骗子。
『“陈警官,好久不见。”
照明灯斜照在肖晦光脸上,将他的半张脸隐去,亦正亦邪。
对面的陈警官掀开笔录:“好久不见,肖先生,这次找你来,是因为我们发现十年前的某起纵火案和你有关。请配合我们警方的调查。”
肖晦光眼里闪过疑惑,他点点头,勉强笑道:“配合警察工作是我们公民的义务。”
陈警官闲谈般说:“肖先生不算我国公民了吧,我记得,十二年前就改了国籍。”
肖晦光有些失落:“我父亲厌恶我,把我的国籍迁了出去,但我从未忘记过我的身份。”
陈警官没再多聊,认真询问了肖晦光案发那段时间的行程,时间过去太久,肖晦光也不是每个都记得,但也在尽力配合。
一时间,审讯室里只有陈警官和肖晦光的声音,以及陈警官身旁的记录员唰唰记笔记的声音。
问询到达结尾,肖晦光的目光开始无意落在手铐上。陈警官拿了钥匙要给他解开,一步一步走到肖晦光面前。
“我们也算老相识了,也不知道这个案子什么时候能破。”
陈警官没等肖晦光答话,突然问:“你说你从未忘记过自己的身份,是真的吗?肖小姐。”
肖晦光举起镣铐的手在空中抖了抖,面对陈警官狐疑的审视,肖晦光面上滴水不漏。
“抱歉警官,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的音乐会要开始了。”』
崔珏拍拍手,“很好,我们换个机位再来一条。”
卫许霁垂着眼,有些倦。
她错了。
她在试衣间里告诉周郁,无论周郁什么样子她都能认得出来,是句狂言。
她做不到。
她知道周郁化了妆,但当周郁全力扮演另一个人的时候,灵魂好像换了一个芯子,就好像——师姐和周郁同一张脸,卫许霁会知道她们是两个人一样。
因为灵魂不一样。
可肖晦光的灵魂是周郁赋予的,按道理来说也会有周郁的模样,怎么会差别那么大?
卫许霁想不明白,她甚至开始想,如果周郁去扮演师姐的话,她能不能分辨出师姐和周郁?
她在小板凳上等崔珏拍完之后又补了几个镜头,拿着保温杯就去找周郁了。
周郁身边有几个和她搭戏的演员,说说笑笑夸周郁有天赋,第一次演成这样很厉害。
周郁客套着社交:“这不是有各位老师带我入戏嘛,我要学的还有很多。”
卫许霁停在门外,又见到她平常忽视的周郁的另一面——虚伪。
等他们聊完,卫许霁抬步走进去,将保温杯递给周郁:“喝点凉的润一下嗓,等会没戏了,你走吗?”
“走,菲菲还在等我呢。”
保温杯卫许霁已经拧开了,周郁咬着冰块,开始指使人:“谢谢我们小许霁帮我拿冰,麻烦再叫一下化妆师,我们卸了妆,换好衣服就走。”
不同于刚才的语气,这是面对亲近之人才有的娇纵。
卫许霁很喜欢周郁对她的不客气,按照她的话找到了人。
卸妆时,卫许霁问周郁:“周郁,做自己困难还是扮演角色困难?”
“做自己。”
“那我看到的你是真实的你吗?周郁,你是不是一直在我面前扮演另一个人?”
卫许霁等了一会没等到答案,还以为周郁不想回答,正准备拿热水说事,就听周郁说:
“我不知道你对真实的定义是什么,我只能告诉你,我对你展现的一切,都是过往经历铸就成的。我的真实与假面,都是我,你能接受吗?”
周郁看着卫许霁,心里又补了一句:
你能接受不同于宫锦的周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