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初愣了愣:“不是。”她抬眼看了看自己亲自挑选的酒柜,漆木上还有裴晏初不小心撞出的痕迹, “这好像是我家吧。”
周郁眼里弥漫上水雾,视线缓慢的追随裴晏初的动作,指腹摩挲着杯沿没说话。
一副醉鬼模样。
裴晏初心里腹诽周郁的酒量怎么差到这个地步,伸出食指在周郁眼前晃了晃,问:“知道这是几吗?”
“我没醉,我昨天喝了半瓶都没事。”周郁脑子发胀,熟悉的眩晕感袭来,“但是,我的休眠期好像……”
话没说完,周郁合上双眼,直直砸在酒柜上,整个人软成泥一样,顺着酒柜滑下来。
裴晏初只是个普通人,毫无防备的看着好友摔倒而引起酒柜晃动,大脑宕机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在酒柜上的酒砸下来的前一瞬拖走了周郁的身体。
噼里啪啦,半个酒柜的酒都因为惯性摔下来。
巨大的声响吓得胆小的裴晏初不敢动作,僵在原地,白兰地和红酒的酒浆向四周流动扩散,入眼全是玻璃渣和木塞,空气中挤进酒精挥发的味道。
裴晏初看了眼自己从世界各地酒庄收集到的好酒——碎片,又看了眼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罪魁祸首,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离得近的佣人听到声响过来查看,映入眼帘的就是雇主呆愣在原地,而她对面,是一个看起来躺在“血泊”里的受害者。
佣人以为是凶杀现场,吓得大叫。
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吓得裴晏初一个趔趄,竟径直跪在地上,玻璃碴扎进腿里,疼痛让裴晏初回过神。
她忍不住骂道:“吵什么吵,她喝醉了撞倒了我的酒柜,人没死,还不把她拖出去。”
佣人颤颤巍巍不敢说话,也不敢向前。
在客厅打电动的三人组听到尖叫声也匆匆赶来,正巧听到裴晏初的话。宋乔菲年纪最小,胆子最大,拨开拥挤惶恐的佣人们,蹲在周郁身前探了探鼻息,很规律。
她松口气:“人没事人没事。”
裴晏初都懒得骂。
她找回自己的声音,膝盖上的疼痛更明显:“Zoe和佳音扶周郁去二楼客房休息,顺便检查一下她身上有没有不小心沾上的玻璃渣,菲菲来扶我,靠,刚才谁叫的,差点把我的魂吓飞。”
宋乔菲搀扶起裴晏初,站起身,空气里浓烈的酒味熏得不喝酒的宋乔菲有些睁不开眼。
视线在佣人里逡巡一遭,睚眦必报的小裴总指出刚才尖叫的那个:“你负责打扫。”
昏睡过去的周郁不知道后面的闹剧。
周郁少梦,只有昏迷时才能梦到前世的场景。
以往梦到的总是一些恬静悠闲的日常,十分偶尔才会梦到一次那场不死不休的仙魔大战,梦到小师妹魂灯寂灭。
这次却不一样,周郁被押解在神罚殿殿下,缚神索捆住周郁的手脚,高坐前方的人看不清面容,气势威严。
祂冷漠无情的声音听不出性别:“你可知错?”
两旁具是祂的信徒,唐僧念紧箍咒般一遍遍重复着祂的话:“你可知错,你可知错,你可知错……”
周郁被束缚住也站得笔直,“我有何错?”
“你狂悖犯上,不敬天地,嗜杀成性,屠戮生灵,偷习禁法,搅弄天道,你可认?”
两旁的信徒再次重复,一句紧挨着一句,声浪排山倒海般袭来。
周郁晃晃头,稳住心神,道:“不认。”
“你杀了饕餮,可认?”
“饕餮鲸吞两城,为祸一方,人人得而诛之。我认。”
“你屠戮魔族,赶尽杀绝,可认?”
“魔以贪邪之念而生,魔之一族,为修炼邪术,蛊惑人心,挑起争斗,为天地所不容。修仙者修习仙术本就为荡平魔族,我认。”
“你以血饲道,召唤不属于本界的生灵,可认?”
周郁道:“我认。”
祂挥了挥手,一阵罡风袭来。
尽管身上有缚神索,周郁依然轻巧躲过。
高座上,祂古井无波的声音带了些恼意:“既已认罪,为何不肯受罚?”
“我无罪,天道无常,徇私枉法,难道被饕餮吞掉的两城百姓不是你的生灵吗?难道被魔族蚕食诱骗的不是你的拥趸吗?弟子不服!”
祂抬了抬手,周郁脚下的土地被生生拔起:“修行者,你为何闭口不答那个偷渡者?”
周郁心底大骇,缚神索猛地收紧,周郁被祂捏在手心,接着,一阵白光从祂指尖闪过,神罚殿下出现一面巨大的水镜。祂说:“你说我徇私枉法,你就没有私心吗?”
与此同时。
玉滨公馆。
正躺在床上按照卫京玉的嘱咐看小学教材的卫许霁心脏骤然收缩,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捏住。
她下意识捂住心口。
下一瞬,整个人像是被罩在钟里,外面有人在不断敲钟。
她想掐诀做防护罩,修仙者最脆弱最敏感的识海却被未知力量重重敲了一下。
“啊!”
痛感比被人用斧头砍开头颅还要疼上百倍,灵魂不住战栗。卫许霁抱着头翻滚,疼得以头撞墙,额前磕出血也不能缓解识海疼痛分毫。
她不住呢喃:“师姐救我,师姐……”
没人能救她。
她的师姐也在承受着同样的噬魂痛苦。
卫许霁不受控的发狂。
砸东西的声响惊动了保镖,也惊动了卫冉婷。
等她们打开门,就见到卧室一片狼藉,卫许霁浑身是血,手里拿着一根棒球棍,对着自己的头重重敲了下去。
“不要!”
卫冉婷瞳孔放大,惊惧地叫喊出声。
可是来不及。
没人能制止卫许霁自杀的行为。
卫许霁也听不到卫冉婷的惊呼,伴随棒球棍落下,一室寂静。
就在这时,周郁终于寻到机会,在祂对卫许霁打出致命一击的雷劫前,纵身一跃,挡在水镜前。
卫许霁识海内那惩罚般的震颤灵魂的敲击声终于止住。
昏昏沉沉间,卫许霁见到一群人向她飞扑过来。
可眼前血色浸染,眼前只剩一片红,根本看不清人脸,只有血茫茫一片,就像那些杀不完的魔族。
卫许霁无力的垂下头。
罢了,反正死过一次了,没什么大不了。
说不定她还能回去,回去看看师姐。
卫许霁想,如果宫锦师姐在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