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周郁,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喜欢什么。”
喜欢。
周郁很久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了。
学钢琴是因为她妈妈俞敏是钢琴家,艺术家的女儿也该是艺术家,所以没有人问过她的意愿,只会在知道她妈妈是国内知名的钢琴家时惊叹“那你的钢琴肯定也弹得很好吧”。
周郁的性子哪里会对音乐感兴趣,她对做饭的兴趣都比弹钢琴多。
可她无法违抗真心待她的俞敏。
所以她只能接受。
接受俞敏在基因里馈赠给她的音乐天赋,接受俞敏严苛又周全的教导,接受自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把时间消磨在一个她完全不感兴趣的事情上。
接受自己曾经的天赋消磨,接受自己迷茫平庸,接受自己成为另一个,完全不同于曾经周宫锦的周郁。
周郁突然意识到自己很自私。
因为现在的自己是孤独的,所以才分外想念在师门里自己并不经常关注的孤独的小师妹。
她垂眸,小师妹放在膝上的修长食指不住搅弄。
周郁不知道小师妹在紧张什么,她也不清楚小师妹为什么仅凭一张脸就对她这样好,小师妹越发诚恳,越发衬得周郁是只阴沟里的老鼠。
“卫许霁,我和她比,差多少?”
卫许霁不明白话题怎么跳到这里了,想起周郁不想让自己把她当作师姐,猜测周郁应该也不喜欢与人做对比。
后腰的淤青到现在还未恢复,卫许霁没有信心能打过周郁,所以不敢再像昨天那样坦白,踩她的雷区,只是说:“你们两个是独立的个体,除了都是女人外,思想境遇经历都不相同,没办法比。”
周郁没说话。
在她的视线里,小师妹的食指更加无措。
周郁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
现在被过去打败的落差感很不好受,是在否定她这二十多年的人生,亦是对周郁的另一种羞辱。
“我喜欢你,卫许霁,你很合我的眼缘。”
周郁试图提醒卫许霁:“所以如果没办法再见到她,你愿意忘记她,只记得我吗?”
回不去的,周郁试了很多办法,她甚至信了“九星连珠”的鬼话,去学了天文,都无济于事。
所以,小师妹,你回不去的,你愿意陪在我身边吗?
周郁期待卫许霁能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而她注定要失望。
卫许霁对她的越界行为很不满,转头看她,眼底带着不解与反感:“我为什么要为了你忘记她?周郁,如果不是因为太想念她,我是不会和你认识的。”
锐利的目光和不假思索的话语将周郁的心洞穿。
周郁扯了扯唇角,干笑一声:“哈,开个玩笑,我最喜欢开玩笑了,抱歉,冒犯到你了。”
“我不知道这是玩笑,很无聊,我永远不会忘记她。”
小师妹一本正经的表情很有趣,周郁却没了逗趣的心思。
她转过头,面无表情敷衍:“是我的问题,我萤萤之火妄图与日月争光辉,希望你能原谅我的冒犯。”
车窗映着周郁清冷的眉眼。
周郁浑不在意,眼神没有聚焦,思绪飘远。
卫许霁心口像是缺了一块,她按压住,看着和师姐一模一样的侧脸,不忍她再难过,忍不住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太会说话,我很喜欢和你做朋友的。”
回应她的只有周郁冷淡的一句话:“师傅,改个目的地,我先把人送回去。”
......
送小师妹回家绕了点路,逾约半个小时后,周郁姗姗来迟。
一楼客厅,穆佳音坐在沙发上看宋乔菲和Zoe打电动,裴晏初倚在柜子旁,一边侍弄盆景一边打电话:“......什么宋家内斗,不就一对重男轻女的父母为他们的废物儿子铺路吗。我知道,妈,我办事你放心,肯定能把宋乔宁拉过来......”
裴晏初看她过来,指了指喉咙。
周郁看了眼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宋乔菲,没说话,去裴晏初的酒柜拿了瓶威士忌。
裴晏初闻着味就过来了。
嘴上应着话,自顾自倒了一杯,端起酒杯要喝,被周郁接过去一饮而尽。
喝得太猛,被呛得眼泪都咳出来了。
裴晏初:......
又菜又爱玩。
聊到尾声,裴晏初挂了电话,双手抱臂,斜倚在柜子上,眼神新奇:“怎么着,终于疯了?”
以前聚会,周郁总是那个滴酒不沾的。
“那小孩呢?”
“送回家了,你想见她?”
周郁将垂落的发丝挽起,就听好友笑说:“挺好奇的,主要是我想象不出来你和卫京玉一起生活的画面,太鬼畜了,感觉按卫京玉的性子,就你的懒散性子她一天能骂你八百遍。”
“长生不是京玉姐。”
“所以她们两个真的很像吗?”
“性格截然不同。”
那就是像了。
裴晏初怕周郁喝出毛病,给她拿了些冰块:“我家没可乐,你对付一下。喝慢点,别没等我说完就醉了。”
周郁抬了抬手,盖住瓶口,止住裴晏初要倒酒的动作。
“别逼我在心情不好的时候骂你,你吃着药呢,喝什么酒?”
裴晏初无所谓道:“嗓子干,让我润润嗓。怎么心情不好,又吵架了?”
“对,想听原因吗,你今天不碰酒我就告诉你。”
裴晏初乐了:“你还管上我了?”
周郁转过身,冷淡道:“我对你没兴趣,酒柜里威士忌不多,你喝了我就没得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