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刚返回陆园的时候,身上甚至还带着血迹,结婚当日沾血,甚是不吉利。
他怀抱着梦梦,步入后院,四处一片寂静,仅有两三个佣人正在清扫地上被撕下的喜字,那些红色格外刺目。
陆刚嗓音沙哑地问道:“明珠在何处?”
佣人低垂着头回答:“少夫人跟着赵先生回芒市去了,大小姐和姑爷留了下来,老太太身体不适,医生已经来过好几趟了。”
陆刚于是抱着梦梦前往小院子,推开门进去,老太太正躺着呢,赵子墨夫妇正在一旁劝解。
陆刚一进来,老太太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她紧紧地凝视着陆刚以及他怀中的孩子,她觉得儿子没救了,没错,这个孩子的确很可怜,可是她自己的亲孙子难道就不可怜吗?
老太太手指着陆刚,厉声呵斥道:“你回来做什么!你不顾妻儿,不顾父母的颜面,还回这个家做什么?”
陆刚把梦梦放在沙发上,自己走到老太太的床头,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他并未说任何辩解的话语,毕竟是他对不住明珠,是他将她抛弃。
他只是恳请老太太前往芒市一趟。
陆老太太冷笑道:“今日闹得如此严重,我可没这个脸面!”
陆刚依旧跪着,林浅心生怜悯,想要叫他起身,赵子墨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赵子墨笑了笑说:“舅舅不必如此!我想在你离开之前,明珠已经把话讲得明明白白了,日后你与她就桥归桥、路归路,男婚女嫁互不相干了。”
陆刚脸色惨白。
赵子墨的语气略微缓和了些:“赵家没有人怪罪你!只是……只是你和明珠,实在是没有缘分。”
陆刚紧咬着牙关,抱着梦梦慢慢走了出去,他心里明白,老太太是不会接纳这个孩子的,而且要是他想和明珠重归于好,就不能把这个孩子留在陆园。
陆刚带着梦梦来到了芒市,购置了一座小别墅,将她安顿在里面,还雇了两名佣人照料她。
他对明珠心怀愧疚,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了,她并没有住在他们的家中,而是暂时搬回了赵宅,乐乐也被赵家夫妇照顾得很好。
陆刚是在她的工作地点拦住她的,阳春四月,她身着一抹淡绿,看上去年轻漂亮,她正在片场和年轻演员谈笑风生。
那个二十余岁的男子,望向她的眼神中透着爱慕,也许以前明珠会刻意回避,可她现在是单身,别人对她献殷勤,她没道理拒绝。
陆刚坐在黑色的轿车内,默默注视着,秘书都为他心急。
“现在正是用餐的时候,您过去约她吃个饭呀!”
陆刚推开车门下车,站在明珠面前,目光深邃:“去吃饭吧。”
他原以为她总会闹别扭,没料到明珠很干脆地答应了,她轻轻撩了撩漂亮的黑色长发,和同事打了个招呼,甚至连助理都没带就跟着陆刚上车了。
刚一坐下,秘书就开始营造氛围。
“明珠,你今天这个造型,真是美极了!陆总他从老远眼睛就看直了,我敢说他从没见过这么美的姑娘呢!”
明珠系好安全带,轻轻一笑:“陆总什么没见过呀?”
陆刚脸色不佳,但还是温和地说:“吃中餐吧。”
明珠表示无所谓,她说出无所谓的时候,比在婚礼那天洒脱多了,仿佛短短三天就已经抚平了伤痛,这段感情对她而言也无足轻重了。
他心里很不好受,但忍着,因为他想好好跟她聊聊。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们在当初的那家餐厅用餐,还是那个包厢,在那里,陆刚曾经给她戴上平安符。
如今……
用餐之时,双方都没有率先提及那段不堪的过往,或许都在思索该如何开启这个话题。
陆刚进食量很少,他显然是有话要讲……
明珠缓缓放下手中的筷子。
陆刚低声说道:“她不在了!”
明珠明白他的所指,轻轻摇了摇头:“她的生死,都无法改变我的决定。”
陆刚的手指微微发抖。
明珠抬眸,面带微笑地说出那番话:“我们已经领过结婚证了!什么时候去把证换一下呢?”
她的意思就是,要离婚。
陆刚就这般凝视着她……
他既未表示同意,也未表示反对,总之是不想分离的。
明珠淡然一笑,她的声音轻柔且不带怨恨:“我们之间很难说谁是谁非,甚至我们都为彼此付出过重要的事物!然而……也许是真的不合适吧!”
陆刚抬起手,想要触碰她的脸庞,可是明珠躲开了。
陆刚的手悬在半空,他略显狼狈,过了好一会儿才最终放下。他向她发问:“乐乐呢?你要让他成为单亲家庭的孩子吗?”
他不提乐乐还好,这一提,明珠愤怒地反问道:“乐乐都快五岁了,你当过几天爸爸?那孩子出现的时候,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别管别管,可你还是管了!我想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把秤,哪边轻哪边重,自己是最清楚的。”
“而你,选择了道义和责任。”
“那凭什么要我来承受后果呢?”
陆刚难得地眼眶泛红,他低声说道:“明珠,我不能没有你!”
她回应道:“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毫无意义!”
当一个女人变得豁达时,就表明她对一切都不在乎了。
明珠瞧了瞧时间说道:“我中午仅有两个小时的时间!送我回片场吧!”
离开之际,明珠走在前方,陆刚在她身后跟着,她的手握住车门把手时,陆刚禁不住从背后轻轻地抱住她,完完全全地搂住了她,只是没敢使太大的力气。
明珠吃了一惊,她下意识地想要挣脱,陆刚强有力地困住她,脸贴着她的脸喃喃地说:“明珠,原谅我好不好?那个孩子我安置在别墅养着了,不会常常去看她的!我们挑个日子吧,秋天,秋天我们重新举办婚礼。”
“老太太好些天没搭理我了!”
“她很想念你!”
她轻声说道:“即便做不成夫妻,可我们有孩子,我会带着乐乐去探望她老人家的!你松开手,我要迟到了。”
陆刚难得如此冲动,他的嘴唇挨着她的耳朵,声音沙哑至极:“我还想与你做夫妻!”
明珠的声音很轻:“陆刚,我不怨恨你!真的!”说完,她用力挣脱开他。
陆刚站在车门边,愣了一下神……
在过道里,明珠走了几步之后,微微抬起头以免失态。
再次坐进车里,相较来时更加沉默,明珠始终望着车窗外面,车子抵达片场后停了下来。
“我先走了!你好好斟酌一下,什么时候方便签字。”明珠扭头说道。
说完,便自顾自地打开车门打算下车。
手臂被人摁住,她轻柔地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随后下了车……
陆刚没有跟下车,他盯着她的背影,只感觉眼睛刺痛!
明珠结束工作后来到幼儿园,老师却告知孩子被他爸爸接走了。
明珠回到车上,给陆刚打电话。
“是你把乐乐接走了?”
“嗯!我想儿子了,我正在别墅这边,做了满满一桌子菜,都是你和乐乐喜欢吃的,过来一起吃吧!”
明珠克制着情绪,低声讲道:“我们已经分开了!分开了!你这是干什么呢!”
沉默了十几秒后,陆刚才开口:“我没同意!明珠,只要我一天不签字,我们就依然是夫妻。”
明珠突然觉得很疲惫,她缓缓靠在座椅上,低声质问道:“走到如今这步田地,是谁造成的?是我吗?”
“是我。”他轻声应道。
过了许久,她才说道:“你是他的爸爸,当然可以见他。既然他在你那儿,明天早上你送他去幼儿园吧。”
说完,她便挂断了电话。
陆刚安排好儿子去写作业后,自己走进了书房。明明有诸多生意等着他做决策,可他打开笔记本电脑后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他十分焦虑,他能察觉到明珠离开他的决心,她不吵不闹,用冷淡的态度处理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不肯离婚,她也不催促他,他明白,她只是不想和他见面,不想和他相处。
夜已深。
乐乐入睡后,陆刚给明珠打了电话,打了好几次,她才接听。
陆刚低声问道:“儿子睡了。你在做什么?”
她没有回应他,只是交代他明天早上送孩子上学的事。
她正要挂断电话,陆刚叫住了她,他说:“今天是我的生日。”
她大方地送上祝福。
“生日快乐。”
陆刚得寸进尺地问:“你是以什么身份说的?妻子还是乐乐的妈妈?”
“前妻吧。”
明珠靠在床头,慢悠悠地说:“我们俩牵扯太多,不光有乐乐,还有大嫂夹在中间,所以我不想跟你闹僵,能维持亲戚关系是最好的。还有,你什么时候签字?”
“急着找男朋友?”
“是。”
电话那头陆刚的呼吸有些急促,明珠以为他会发火,然而并没有,他只是挂断了电话。
在随后的几日里,陆刚就像是跟她较上劲了,每天都提前去接乐乐。
孩子在身边,他就能给明珠打电话,而她通常不会拒绝接听。
小乐乐似乎适应了跟他一起生活,吃饭的时候,陆刚随口问了一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眼睛,说道:“我跟着爸爸,妈妈就有时间打扮得美美的,去跟叔叔约会了。”
陆刚的脸色微微一僵。
清晨,陆刚打算送乐乐去上学,然而别墅那边打来了一个电话,是佣人打来的,非常急切,昨夜,梦梦发烧了。
挂断电话后,他让司机送乐乐去幼儿园,自己则开车前往医院……
一个小时之后。
明珠打电话过来:“陆刚,乐乐不见了!”
他听出明珠的情绪很不稳定,便压低声音安抚她:“我打电话问问司机。”
明珠的语气略显冷淡,她说道:“我已经问过了!他送乐乐的路上堵车,到了幼儿园门口把孩子放下就走了,你把乐乐接到你那儿,我从来都没说过一个字,因为那也是你的儿子,可是……可是你不能总是因为别人而忽视他!他,才仅仅五岁,他也是需要爸爸的。”
明珠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陆刚站在医院的过道里,浑身发冷。
秘书走过来,手里拿着检验单,说道:“问题可能比较严重!她……”
陆刚压低声音说:“你在这里陪着,乐乐不见了。”
秘书手中的检查单,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