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救护车笛声划破榕城的夜空。
警车在前开道,红蓝灯光极速闪动,救护车紧随其后,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最终在急诊大楼前猛地刹停。
早已等候在此的医护人员一拥而上,车门打开的瞬间,他们迅速将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抬了下来。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的起伏。医护人员飞快地将他的担架车推向抢救室,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紧接着又抬下来一个满身鲜血的人,这个人不顾医护的劝阻,挣扎着要下床。
程亦安的脑海一片混沌,眼前是斑斓的光影,她分不清面前的人脸都是谁,耳边嗡鸣一片,像是被塞进了一个巨大的蜂巢。
失血过多让她浑身克制不住地发寒发抖。
她挥开阻拦她的手,踉跄着要往前走。
她记得,她要去救人。
救那个为她挡了致命一击的搭档、战友。
“程亦安,你清醒一点!你伤得很重必须马上接受治疗!”
眼前的人用力捏住了她的肩膀,控制住她的行动。
宋玉成如今一个头两个大,韩焱那边还在加护病房没有出来,这边吴谢池和程亦安两个拼命三郎又出了事。
他在不久之前接到程亦安的电话,接通后没有讲话对面就立刻挂断了,紧接着来了一条消息。
在看到消息的一瞬间,宋玉成头皮发麻,汗毛倒竖。
因为程亦安发给他的是:“发现跛脚可疑人员,疑似缅甸超,我拖住他,速来支援。”
缅甸超其人,是刀山火海打杀出来的人形兵器,在二十年前能瘸着一条腿击杀正值壮年的市局刑侦支队长程忠实,可见其战斗力之强。如今虽然过去了二十年,缅甸超可能已经老去,但尚未交手,谁敢小看这个老雇佣兵呢?
宋玉成火急火燎地联系了特警出动,又让辖区派出所立刻带枪出警。
然而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缅甸超人跑了,只来得及救下重伤垂危的吴谢池和一步一个血脚印的程亦安。
程亦安听出了宋玉成的声音,她焦灼的神经突然稳住了一些,这是她可以信赖的人。
程亦安立刻抓住宋玉成的衣襟,她的声音沙哑而微弱,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宋队……宋队救吴谢池!他被缅甸超的三棱匕首刺中了肺部,疑似气胸……流了很多血,止不住……”
程亦安脱力地喘了口气,“他……需要急救……”
宋玉成脸色难看极了,他焦躁道:“我的姑奶奶哎,他已经送去抢救了,如今是你比较需要救治!你伤哪儿了,我求你了快点儿说!”
程亦安脑子转得缓慢,她觉得自己太累了,眼底都是血红一片,心弦松了之后,铺天盖地的倦意袭上心头。
她的身体晃了晃,最终一头扎在宋玉成面前,昏了过去。
“快……病人血压八十五十……”
“病人血型o型,准备输血,移动ct机拉过来……怀疑有骨折……”
“伤口污染严重,准备生理盐水冲洗……”
医护们簇拥着移动病床,飞快地将程亦安推进抢救室。电动门关闭的瞬间,象征着抢救中的红光亮起,刺眼的光芒在走廊里显得格外冰冷。
宋玉成站在抢救室外,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拳头。他试图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来压压惊,但摸了两次都摸了个空。他狠狠地扇了一下自己那不中用的右手,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
二十年前,程忠实也是这样被送进了抢救室,就再也没有出来。
如今短短两天内,先后折损韩焱、吴谢池和程忠实的独苗苗程亦安。
这让他这个当队长的,情何以堪!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宋泽平扶着失魂落魄的池珍真,跌跌撞撞地向抢救室这边跑来。
池珍真的脸上满是泪痕,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宋泽平则脸色铁青,眉头紧锁,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宋玉成此前和宋泽平见过两面,宋泽平曾经托他的朋友来找过宋玉成,希望他能在警队里多多关照吴谢池,宋玉成并没有同意见面。
后来宋泽平来局里送过几次餐,宋玉成才知道原来吴谢池的爸爸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榕城前任首富,港商宋泽平。
宋泽平把伤心欲绝的池珍真安置在抢救室门口的凳子上,自己来到宋玉成身边。
“宋队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阿池突然回家和我说了一堆奇怪的话,然后他看了眼手机就跑出去,接着就出事了!安保说我家里进了一个杀人犯!阿池就是被那个人伤的吗?”
他的语气勉强维持着镇定,但颤抖的嘴唇和发红的眼眶却出卖了他此刻内心的慌乱。
宋玉成目光复杂,久久地打量着宋泽平。
这是吴谢池怀疑的对象,可他同时又是吴谢池的亲生父亲。
在他疑点尚未洗清之际,疑似缅甸超的人又出现在他家中,这再次加重了他身上的嫌疑。
“伤害吴谢池的人,我们高度怀疑是二十年前连环少女失踪案的犯罪嫌疑人,同时也是杀害曾市局刑侦支队长的嫌疑人,缅甸超。今晚,吴谢池去找你,应该向你询问了一些问题吧!你一定也回答了他,但此刻,在吴谢池还在抢救安危不明的这个节点,我想再次听听你的答案!”
宋泽平表情有些茫然,他像是站立不住一般,伸手扶了把墙壁。
“什么缅甸超……少女失踪……为什么你们都要问我这个,我活这么大岁数,扪心自问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做生意混社会也有很多狡猾心思。但是我绝对不是什么作奸犯科的小人!说句不客气的话,以我的积累,我想要做什么事情,多的是合法途径,国内不让干的,国外多得是地方可以干,无非就是多花些钱而已!钱对我而言,已经只是个数字了,我有什么必要非得去违法犯罪?我有我想要珍惜的人,我怎么会如此不自爱,去走上歧路?这真是荒谬啊,宋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