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少年和张寻收工回大院里,赶上晚饭后就一起回了房里。
两人如今的速度对于达标的初级来说已经是绰绰有余,自然不会像那些老工人似的没日没夜的赶工。
张寻打了壶热水回来,那天被老李带去那地方,酒喝多了又受了风,怕是寒气入体,所以有些伤风咳嗽的症状,他也去医馆看了看,此时就是准备将药粉泡入水中服下,少年见此招呼了一声。
“张兄弟,夜里时常被你咳嗽声惊醒,瞧你睡不安稳,给你抓了副药,是有镇咳安神之效,你等会且就试试看吧。”
张寻瞧了眼,接过药包,里头有些酸枣仁,柏子仁还有百合等中药。
“不好意思,对不住王兄弟了,实在是有些难受控制不住,勿怪,我这就试试。”
重新泡了一杯后就准备将先前泡好的那副药粉喝下,又是被少年制止了下来。
“张兄弟,是药三分毒,还是不要乱喝的好。”
张寻应了下来,将手中那杯给倒到了窗外,等到少年给的药凉了一些就一饮而尽,说来倒是神奇,他只觉得肺部很是清润温暖,那本来忍不住的咳嗽此时也是停了下来,他就褪去外衣躺在了床上,盖好被子后道了声谢。
“多谢王兄弟了,这药甚是有效,想来今夜王兄弟也能睡个安稳觉了。”
少年躺在上铺,望着近在咫尺的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心里头倒是嘀咕了一声。
“张兄弟,今晚睡个好觉吧...”
......
太师府里。
少女还是没能完全从昨天那封信中走出来,一天下来脸色都是难看的很,两个小男孩都不知道她这股无名火是从何而来,只好敬而远之不敢招惹,倒是宁勿离,心灵聪慧的她已经大概能猜到少女是在为何置气了,十之八九离不开与少年有关。
宁勿离躺在藤椅上望着少女叹了口气,轻声的说道。
“年轻真好...”
少女在一旁听得真切,咬了咬牙念道。
“有什么好的,天天就想着去哪风流快活,还不如早点老的走不动道呢。”
宁勿离望着她笑了一声,只是浅浅的宽慰了一声。
“放宽心,至少现在看来他不忍心骗你呀。”
少女有些丧气的躺了下去,手里头那以前从未想过的剑尖此时格外的晃眼。
“真是头疼,是也不是,不是也是,宁姐姐,你说这世间怎么就这么矛盾呢。”
宁勿离眯着眼望着夕阳,呼出一口浊气,很是感触的说了一句。
“那就要看你怎么去看待这人世间啦。”
少女收剑入鞘,抱在胸前,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的哼了段旋律。
......
子时初。
少年翻过高墙进入到小院里。
秦长生盘坐于小桌前,习惯性的瞧了眼后问道。
“有些急促,看来是有线索了。”
少年眼神凌厉,思绪清晰的说道。
“长生,你去找李思,要他查一下今日一位因意外而被马车撞死的男子,他名叫马生,我要这个人祖籍,过往来历,人际关系,具体死因,死亡地点还有埋葬地点。”
秦长生没有多想,应下来之后他才说道。
“你这是要彻底潜藏在暗处了,我和李思倒也确实是最好的遮掩。”
少年鄙夷了一眼后说到。
“废什么话嘛,反正你那哥哥和姐姐也一样,你们一家子都不是闲得住的主。”
秦长生反驳了一句。
“这可不是闲出来的毛病,我们这是家训,正气凛然的家训,既然看到了不公不义之事,又岂能坐视不理呢。”
少年摆了摆手,准备离开时又叮嘱了一声。
“一定要这个人的确切地点,不要弄错了,还有,你帮我找些细线来,还要一双手套,越薄越好,还有其他什么需要的话我再告诉你。”
秦长生应了下来就任由少年离去了。
少年翻墙越户很快就回到了大院里,此时白天那些讨论的人也下工回来准备要休息了,少年就贴在他们窗前听着他们继续议论。
“也不知道老马这是怎么了,怎么敢和黄总管他对着干,说来真是害怕,万一哪天就轮到我了...”
“呸呸呸,瞎说什么,官府都说了这就是个意外,别自己吓自己了,我们就只要按照黄总管吩咐的做工就好了,银子又不会少我们的,哪有那么多古怪的屁事。”
“行行,我不说了,越说越害怕,上月的工钱倒是不少,比平时多了一些,我家那败家的婆娘收起来也是开心了不少。”
“你怎么尽是说些让人心里难受的话?还想不想睡了,明天我可是还有不少事要做的。”
“得得得,睡觉睡觉,你去吹灯啊。”
最后少年只听见了一阵心不甘情不愿的脚步声,随后房里就暗了下去。
这些人说的话让少年都记了下来,虽说平日在船坞里都能见到,但少年做工的地方离大坑还是有不短的距离,在加上在工船只的阻拦视线,十之八九是看不到大坑那边发生的事,不过少年估计马生的死肯定和黄总管脱不开关系。
他又是隐藏着身形,小心的在院里转悠了许久,又窃听到了一些奇怪的信息。
不过少年不确定是否和他要调查之事有关,就只好先记在了心底。
回屋后瞧着熟睡中的张寻他倒是摇了摇头,若非前些夜里张寻总是咳嗽到深夜才昏睡,少年早就想去调查马生这个人了,毕竟那一天马生的表现实在是太过奇怪,如今人突然死了,少年这才有些急迫的给张寻下了些药,虽说会让人沉沉的昏睡过去,但是并没有害处,镇咳安神的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少年躺在床上静候入眠,少年不知道的是就算他早去调查也是无济于事,马生并不住在大院里,而是单独在外租了一个房舍,更何况其实那一夜后马生就只来了船坞一次。
太阳唤醒了沉睡的心灵,少年睁眼,昨夜入睡他并没有摘下面具。
洗漱好后回来叫醒了还在熟睡的张寻,看来昨天给他的药效极好,他只是咳出一口淤气后就又充满了干劲。
“王兄弟,多谢了,你这药的效果还真好,今日起来喉咙不干不痒,昨天夜里也睡的极好,差点就迟到了要。”
少年客气了一声。
“都是兄弟,说啥见外的话,今晚你跟我去药铺再抓一副来。”
张寻爽快的笑了一下。
“那就多谢王兄弟了。”
两人吃过早点后就重复着日复一日的劳作,虽然很是辛苦,但是似乎只要有人在一旁帮衬着些,这份辛苦似乎也就要轻松了许多。
到了约定的傍晚,少年带着张寻走进了药铺,将药方子递给掌柜的去抓药,就在掌柜将药包拿给少年确认的时候,少年用隐秘的手法将一些药物从衣袖里给混了进去,包好后就一同走回了院里。
吃过晚饭,少年看着张寻服药,然后躺在床上静等深夜的来临。
漆黑的夜里藏着一道无形的影子,那时少年隐秘的身形,进到城卫司的小院里后。
秦长生将少年要的东西都交给了他,然后开口说到。
“李思去府衙调查过卷宗了,马生此人是兖州云华城来人,说是两年前来的泽海城,过往经历和人际关系都有些古怪,除了出入泽海坞外几乎没有去过什么其他地方,同样的也几乎只和泽海坞内的人打过交道,他租的那房舍周边邻居也几乎都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听说不是闭门不出就是在连夜赶工。”
“死因和你说的没有出入,意外被马车撞倒而死,至于被撞的地点,你可以猜一下。”
少年啧了一声,似乎有些气愤。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衙门门口对吧。”
秦长生点头肯定了少年的想法。
“没错,正是衙门门口,按照一些目击者的说法,当时的马生衣衫凌乱,行动不便,这也是他没办法避开马车的原因之一。”
少年冷笑了一声说道。
“这些人还是敢明目张胆的来,衙门里对马生的调查也是少之又少,连他常去的那个桃香苑都没有查出个什么名堂来。”
秦长生又是接着说道。
“最后就是这个埋葬的地点了,因为衙门将这个案子当作意外来处理,又没有什么目击者或是证人什么的来替马生申诉,所以很快就结案归档了,遗体也就从衙门移了出去,交由专门负责运送的人送到了城西五里,再往北三里的山里就近入土了,由于没有亲人朋友什么的,棺材倒是由衙门出的。”
少年叹气了一声说道。
“平日里各个都是称兄道弟,真要出了什么事,连最后一面都没人去看看。”
秦长生逗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
“放心,到时候你出事了我也不会去看你最后一面,我怕你夜里变成鬼魂来缠着我。”
少年用劲的拍开他的手,这一次没有那番玩笑似的心情,他很认真的说道。
“长生,你再去帮我准备一把铁锹,今天我先去那山里踩点,等我探查完后再把铁锹带过去。”
秦长生知道少年心里不太好受,刚才也就是想让他放松放松心情才开了个玩笑,看到少年这么认真的说道,他也就不再开玩笑了,同样认真的说道。
“要我一起去吗?小乌韵应该还在鹿姑娘那里玩,暂时不会过来了。”
少年摇了摇头,拒绝后说道。
“不必,我一个人足以,你再帮我去找李思调查一下松灵这个人的来历背景,越详细越好。”
秦长生应了下来,然后只望见了少年影入夜空渐渐远去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