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香苑里。
张寻一个人独自坐在窗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喝了许多酒的他面色通红,眼神也跟着有些迷糊了起来。
带他们过来的姓李的那名男子中途去上茅房的时候瞧见了他闷闷不乐的样子,回来的时候就坐在他身边拢了下他的肩膀说了一声。
“兄弟,没什么过不去的烦心事,来一起放松放松吧。”
张寻没有回话,只是礼貌的摇了摇头表示拒绝,老李也没有多说什么就离开了。
又落得孤身一人的张寻醉眼朦胧瞧着窗外,一口深沉的热气从口中泄气似的呼出。
另一边的少年在松灵的请求下留了下来,不过少年此时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为了不显得太尴尬,他也就只好轻声哼唱着先前所弹奏的琴律,虽然没有实际弹奏古琴的韵律,但至少不会让此时的情景显得太过于愚蠢。
松灵倒是似乎很享受这种氛围的模样,闭着眼靠着墙,偶尔跟着少年哼唱上两声,这种感觉兴许在她看来是难得的轻松时刻,不过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也,少年也不敢笃定,也就不好冒然再试探些什么。
少年此时在心底里也还一直在反思自己这些日子来的行为举止是否能够称为一个合格的青衣门之人,他不断否定着自己的种种行动,不够主动、不够尖锐、不够迅速、不够冷静、不够自然、不够细心,这是他对自己这段时间行事的评价,想到这他不免叹了口气,心里暗自腹诽了一声。
“唉,要是让老头子瞧见我这模样怕是会失望了吧...”
松灵正听得入迷,忽然的停顿她自然也是第一时间就睁开了眼,瞧见少年悄悄叹气的模样觉得很是纯真可爱,轻灵一笑后轻启红唇。
“公子何故叹气,可是有烦心事?”
少年被突然发问扰乱了些许心绪,不过也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无妨,只是瞧着姑娘很是轻松舒适,而我也一直陪着姑娘奏曲,不免觉得有些累了。”
松灵这才反应过来少年已经陪了他许久,她有些难以置信少年居然就这么一直温柔的陪着她到了深夜,这么多年了从来都没有人愿意不求寻欢的安静陪她,哪怕是一次短短的片刻都不曾有过。
她俏脸微红,有些羞愧又带着歉意的说道。
“抱歉,小女子有些得寸进尺了,还望公子不要怪罪。”
少年伸了个懒腰又打了声哈欠,显得有些慵懒的说道。
“无妨,松灵姑娘开心便好,只是夜已深了,我也该回去睡觉了。”
松灵的心底忽然感到一阵失落,就好像是有某样东西突然消失了一样,空空荡荡的感觉四处弥漫,转念一想,她又忽然满脸通红,这种脸红与先前那些逢场作戏的红润明显有所不同,此时的她显得更为像是一位情窦初开的少女,两眼不停眨弄,双手无处安放,心跳犹如小鹿乱撞,她过了许久才嘴唇微颤很是紧张的说道。
“公子..若是..累了..可以在..小女子..这里..睡...”
说到最后,松灵的声音已经幽若丝蚊,饶是少年听力再好也没有听全,不过瞧着眼前这幅模样的女子他也是能猜到一二了,他顿感不妙,急忙说道。
“在下就不叨扰姑娘了,张寻兄弟可能还在等着在下一同回去呢。”
松灵听完后紧张的心跳犹如被雷击了一般瞬间停止了一下,低着头显得很是失落,小声的喃喃自语了一句。
“是啊..我这种人..有什么资格...”
少年现在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他从未歧视过任何一人,可他也不能任由松灵误会,让她抱有任何不知名的期待,于是他也只好轻轻的拍了拍松灵的头顶骐骥这能给她带去些安慰。
松灵抬手弄开了少年的手,也同时悄悄抹去了眼角的些许泪珠,而后她此时显得很是坚强的说道。
“公子不必担心,是松灵的错,不过见到公子后松灵也明白了许多,不知公子今后可还会来找松灵吗?”
少年依若往常那般自信的笑道。
“姑娘若是喜欢小子的琴艺,日后常来与姑娘切磋音律,就是这费用什么的看能不能便宜些呢。”
松灵也是被少年这话逗笑,笑骂了一声。
“公子还真是多变无常的很,时而君子,时而少年,时而无赖,时而又是个财奴。”
少年此时就应声展露出了厚脸皮的那面,很是客气的笑道。
“多谢姑娘夸奖,小子真是三生有幸。”
说完后少年就准备离去了,松灵这时又忽然叫住了少年,而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香囊递给了少年,而后又还是低身亲手帮少年系在了腰间,轻灵的笑了一声。
“这个香囊公子可莫弄丢了,希望它能保佑公子平安。”
“对了,一直都忘了问公子姓名,可否告知松灵呢?”
少年有些疑惑,却也没再拒绝,毕竟只是一个寄托了平安之意的物件,告知了化名后就推门离去了。
回到老李他们的房内时瞧见了已经半梦半醒的张寻,很不客气的踢了踢他的左脚。
“张兄弟,回去了,醒醒。”
张寻于睡梦中突然被叫醒,迷迷糊糊的瞧见了回来的少年,无力的伸了伸手又躺了下去。
少年无奈只好驮起张寻就要离开,碰着老李瞧见,招呼了一声。
“李哥,那我们就先走了哈,张兄弟喝多了有点。”
老李转头应了一声。
“成成成,王兄弟慢点走啊,别摔着了。”
少年回了一句也就不再打扰这些还在纸醉金迷中沉沦的人了,他清楚自己和他们不会是同一路人。
大街上似乎只能瞧见少年在背着张寻前行,少年估摸着也难怪,此时已经入了子时,早就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了。
张寻偶尔清醒一下,问了一声。
“王兄弟..刚才做什么...去了...”
少年糊弄着说了一句。
“在这地方还能做什么,如此良宵美景,自然少不了一番云雨缠绵,现在还有些腰酸腿疼呢。”
张寻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一笑就昏睡在少年的背后了,抖落的手不小心触及了少年耳沿带着的黄金面具,好在做工精致,贴靠牢固,没那么容易弄掉,不然难免要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少年将他背回大院后放到了他自己的床上,瞧着他呼呼大睡的模样确认了一会后就悄然出门去了。
一路上熟练的飞檐走壁很快就到了城卫司中秦长生所在的小院。
一楼的房里还亮着灯,少年推开门轻声走了进去。
秦长生一如既往的安静等他,见他进来后瞧了一会说道。
“今日来的有些晚了,已经子时正三刻了。”
“有股酒味,还有股淡淡的胭脂香,你去青楼了?”
少年承认的很是干脆,在秦长生面前他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也没有什么好羞于出口的。
“这青楼有些问题,不过我也只是第一次去,具体情形还有待查明,其中有名叫松灵的女子,或许会是我的一个重要的突破口也不一样。”
秦长生明白少年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依然还是提醒了一声。
“虽是情有可原,不过你最好还是在信中交代清楚,免得日后鹿姑娘会有所误会。”
少年此时有些头疼,不知道该如何在信中写道,好在秦长生给了些建议。
“不要写太多细节,只要写你察觉异常还有拒绝那位姑娘的事情就好。”
少年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一边写一边称赞了一声。
“还是你这家伙有办法,说起来女人的心思还真是难猜。”
“松灵那姑娘一会儿是个魅惑的风尘女子,一会儿又像个清纯的良家女子,我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不过女人似乎总有办法说服自己的感觉...”
秦长生叹了口气看着少年。
“都是些苦命人,不要在背后过多的议论别人了。”
“至少此人对你的心思看起来不像是逢场作戏,不要伤着人家了。”
少年听后也是跟着叹了口气。
“就是这样才头疼啊,还是我娘说得对,错付了的情感对两人都会是一种折磨...”
秦长生此时倒是一副看戏的姿态,很是随意的说道。
“你要经历的还多着呢,慢慢受着吧。”
少年写罢后收笔,嘴角坏笑的问道。
“你这家伙怎么看起来对女子心事很了解的样子,该不会是在外头惹了一身的风流债吧。”
乌韵此时适宜的解除了少年对秦长生发起的攻击,一阵墨光闪过它便出现在了桌上,亲昵的蹭了蹭少年的掌心,少年瞧着内羽长齐后变得通体乌黑的乌韵有些奇怪。
“长生,我之前一直以为小乌韵那赤红色的羽毛才是飞羽,没想到那居然是雏绒,不过小乌韵这一身墨黑看起来也很不错,多了许多神秘又深邃的感觉。”
秦长生笑了笑说道。
“万物自有归属,岂能随意揣测呢。”
两人陪小乌韵玩了会后就放它离去了,极速的它用不了几个时辰就快飞到了目的地。
......
太师府里。
小睡醒来后的少女一直坐在院里等待,今天到了她和少年约定要回信的日子,她可不想错过什么,不过这番期待和紧张,还带有一点小窃喜的心情很快就一扫而尽了。
看完信后的少女咬着牙,瞪着眼显得很是难以置信,篡紧拳头后用长剑撕碎了信纸方才觉得有些解气,整个过程中嘴角还不断念叨着重复的话语。
“这家伙居然敢去青楼...这家伙居然敢去青楼...”
发泄完后的少女冷静了下来,又是重复的念叨道。
“还算他有点底线...还算他有点底线...”
捡起四散的信纸后她就回房了,终究还是欢喜大过了愤恨,此时的她也只能自己收拾这残局了,这封信所承载的故事想来日后也会成为一段美好的回忆。
......
少年起床,打了个喷嚏,也不知是昨夜有些着凉还是少女那一刻的怨恨被他所感觉而导致的。
不过又到了要上工的时刻,少年瞧了眼一扫阴霾又一次充满了干劲的张寻,他这百折不挠的乐观心态倒是让人羡慕的很。
五日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五日里少年去过两次桃香苑,不过都只是陪松灵弹了弹曲,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两人也没再独处于一个房间,松灵似乎是说服了桃香苑的管事那人,这才得以让少年在大堂内陪她弹奏,不仅无需掏钱,反倒是会有十几文的酬金,不过这对少年而言倒是没什么作用。
就在第二次去过后的隔天,少年和张寻正在泽海坞里做工。
到了中午吃饭之时忽然听见了熙熙攘攘的人声。
“你听说了吗?老马被马车给撞倒了,也不知道还行不行...”
“八成是不行了,听说胸口都塌下去了好像...”
少年将这些都听在了耳里,就在他低头的这一刻,他的眼神变得尖锐无比,就好似是雄鹰察觉到了猎物的存在那样,让人觉得有些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