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之后,我去了一趟元省。许是职级所限,我并未在众仙名册上见到这五位仙君。”
洬雨往窗牖的方向偏了偏头,“在楠榴院时,羽苍灵君又告诉我,天雷试炼那日,他是在萃芳庭外听到凤鸾和舞鸾的鸣声,因为隐隐觉得它们鸣声有异,便一路闻声寻去,却见它们啸吼着冲进了天雷区。”
洬雨微垂了脑袋,“风鸾舞鸾跟随我两万余年,只有遇到危险或者遇到魔物时才会不断啸吼。”洬雨顿了顿,声色微凉,“我发现了他们,他们也察觉到了我。引风鸾舞鸾入天雷区,不过是为要我的命。”
“这便是我遇见之事,亦是我能提前设局的原因。”洬雨道。
沉默。
久久的沉默。
熙诚清淡的面容上冷峭尤甚,君容英俊的眉宇上冷厉分明。就连已经逛完琳琅苑,现下坐在星枕松涛客室的窗槛上,听君容讲了小半个故事的羽苍,也乖觉地选择静默。
“如今我才明白,”君容看向洬雨,“在楠榴院,仙子问我可知内情,又道不及早防备则九重危矣,原来是这个意思。”
“洬雨到底仙职低微,所察有限,只好借战神之手除危。还请战神莫怪。”洬雨道。
君容无声地笑了笑,打量着洬雨。他忽然觉得,他和洬雨见了五次面,但每一次见面,洬雨给他的感觉都不一样。
最初,洬雨拒绝做人中战神,给他的感觉是固执冷漠又不通世情;朱雀神姬当众挑战时,他觉得洬雨当初那一身张扬的冷漠有所沉淀,变成了内敛的疏离淡漠,但依旧执拗;楠榴院盲战凶兽,他第一次窥见洬雨的实力,心下由衷赞叹,同时又因她的一番话,察觉到她心思细腻;玄省承刑时,洬雨展现出的仙力和当机立断的果敢,让他震惊之余再也无法小觑这位女仙。
而如今,他又觉得,面前这位女仙,远不似她表现出的这般疏离冷漠、对万事漠不关心。从她在楠榴院的那一番话,到今日几乎无所保留地告诉他所见的一切。与其说是她在借他之手解除自身危险,不如说,她是想让他将这件事说给位尊者听,以此确保,能将那五位仙君彻底拔除。
也许,这位曾经护卫过家国的人间女将军,即便远离了战场,那融在骨血里的职责依旧时刻牵动着她,让她的血液和心身始终无法忽视一切。
“仙子当真,”君容注视着洬雨,“只愿做个司典仙这般的文仙?”
洬雨心下一愣,回味过来君容这突然的一问后,饮了一口茶汤。由于时间太久,茶已经凉了,“如今,司典仙的职位更适合我。”
君容明白了洬雨的意思,轻轻一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仙子可有那五位仙君的画像?”
洬雨颔首。又朝外间唤了一声。
“雅室书架的最下层,”洬雨对香禾道,“屉中有五卷画轴,你拿下来,交给战神。”
香禾应声,上了二楼。
“若我将你所说之事告诉太极帝君,”君容将目光从楼梯口转向洬雨,“那你擅入霄陵之行,也要瞒不住了。”
“无妨,即便太极帝君知晓,为免旁的仙神竞相效仿,也不会说出去。再者,天界也从未明言--众仙不可入霄陵。”洬雨道。
熙诚和君容相视一笑,眸染惊讶和无奈,终不置可否。
“不过,还是要请三位替洬雨保密。”洬雨又道。
“好。”君容道。
“自然。”熙诚道。
“我也是,一定保密。”羽苍从窗槛上跳下来,走到熙诚身边。
“只是,小仙姑,你应该不止一次去过霄陵吧?”羽苍往曲几旁靠了靠,“你去那里做什么?”
“霄陵中凶兽遍布,你觉得,我去那里能做什么?”洬雨不答反问。
“……”羽苍直觉洬雨不怎么想回他的问题。
“霄陵不比别处,”熙诚扳正羽苍的身体,“我劝你别动不该有的心思。那里,你去不得。战神和我也从未去过。”
“你师兄说的没错。”君容看向羽苍。
“……我就问问而已……”
说到这儿时,香禾捧着画轴走了过来。
君容和熙诚各打开一幅。羽苍也拿过一卷。
君容和熙诚相视一眼,各自摇头。羽苍将他手中的画转向二仙。
没印象。
君容和熙诚又打开余下的两幅。
“均未见过?”洬雨道。
“均未见过。”君容蹙眉,收起画轴,“看来还需去一趟元省。若委实不行,只能拿给帝君看。”
君容站起身,“仙子,事不宜迟,我便先告辞了。”
随后,二仙同洬雨道别。熙诚又叮嘱了羽苍几句,接着便随君容踏出星枕松涛。
“这几日,”走下白石鸟道的君容,忽然回身看向洬雨,“我派些兵将过来,暗中守着星枕松涛吧?”
洬雨一愣,“战神,这么做,会打草惊蛇。”她心下明白君容是为她们的安危着想,遂又补了一句,“此处毕竟是我管辖之地。我自有应对,战神大可放心。”
君容犹豫一瞬,终一笑道:“那仙子万事小心,我会尽快弄清此事。”
言讫,与熙诚相随离去。
入夜后,逸院悬挂的二十余盏夜明灯散发出澄净明亮的光芒,整个院子显得格外清静优雅。
羽苍一路踏着清亮的光芒来到星枕松涛外,只见客室内明灯煌煌,几句不甚清晰的嬉笑声自窗棂传出。
“……你看看你画的,你好意思说我不行!”倩雪坐在书案后,拿着镇纸点在月婵身前的纸上,“你这画的什么?鸳鸯都能画成鸭子,你脑子呢?”
“我、我、我乐意!”月婵匆匆往香禾的纸上瞟了一眼,一把拨开倩雪手中的镇纸,拿起画纸跳开,“我就喜欢鸭子,怎的?”
倩雪白了月婵一眼,坐了回去。
“你们在……画画?”羽苍扫了一眼并排放着的三张书案,赤红的瞳孔中带着一丝不可思议。
“嗯。灵君回来了,”香禾闻声放下画笔起身,“可是要歇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