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后的他,紧紧握住手机,仿佛那是他此刻唯一能够抓住的救命稻草一般。
只见他的拳头越握越紧,由于过度用力,手指关节处都已经泛起了一层苍白的颜色。
恰在此时,江衍正巧从楼梯上走下。
当他看到季岑舟那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的表情时,不禁心头一紧。
江衍连忙快步走到季岑舟身边,关切地问道:
“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面对江衍满含忧虑的询问,季岑舟依旧死死地握着手机,嘴唇紧闭成了一条笔直的线。
过了许久,他终于像是用尽全身力气般,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了几个字:“凶手查清了,确实是……江家。”
尽管季岑舟事先已做好充分的心理建设,但当确凿无疑地知晓凶手竟然真是江家夫妇之时,内心深处仍然不可避免地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悲伤。
毕竟,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他是如此真诚且毫无保留地将这对夫妇视作自己亲密无间的亲人。
此刻,季岑舟面色凝重,眼神中交织着种种复杂难明的情愫,缓缓地将目光投向了江衍。
而此时的他正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
究竟该不该把江衍那隐藏至深的身世真相告知于他呢?
要知道,自己的生父生母竟是双手沾满血腥的杀人凶手这样残酷的事实,对于任何人而言恐怕都是一道难以承受的晴天霹雳。
犹豫再三之后,季岑舟终究还是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语气略显迟疑地开口问道:“小衍,你有没有过想要去找一找自己亲生父母下落的念头?”
听到这话,江衍不禁微微一怔,显然未曾预料到季岑舟会突然抛出这样一个问题。
沉默片刻后,他才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回应道:“这个嘛……说实话,我还真从来没认真思考过这件事情呢。”
紧接着,江衍像是自言自语般继续说道:“毕竟这么多年风风雨雨都一路走过来了,现在的我都已经度过了那个极度渴望父母呵护关爱的年岁了。”
“况且再过不久,我就要成年了,所以说,有没有亲生父母在身边,似乎也不再像小时候那般至关重要了吧。”
说到此处,江衍稍稍顿了一顿,脸上流露出一抹淡淡的自嘲之色:
“再说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他们始终都没有主动找寻过我的踪迹。想来,或许他们早就拥有了属于自己全新的生活以及孩子了吧。”
“如果我就这样贸然找上门去,岂不是显得特别为突兀和尴尬嘛?”
说完这番话,江衍朝着季岑舟露出一个略带几分腼腆之意的微笑。
季岑舟完全没有预料到江衍竟然会如此思考问题,他不禁抬起手来,轻柔地抚摸着江衍的发顶,语气温和地安慰道:“没事,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紧接着,季岑舟微微皱起眉头,神色凝重地说道:“我得先赶去一趟警局,据警方消息,他们即将对江家夫妇展开抓捕行动了。你呢,就安安心心地待在家里好好上课。”
江衍听闻此言,乖巧地点点头,然后将自己的脑袋往季岑舟温暖的手心里又使劲儿蹭了几下,轻声回应道:“好呀,那我就在家里等着你回来。”
……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本以为这次追捕能格外顺利,江家夫妇也不知道是怎么事先察觉到的风吹草动,当季岑舟与警方一同火速追击过来时,却发现那对夫妻连同李管家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江宁之悄悄转移走了。
一行人行色匆匆地撤离现场,只留下别墅内的一众佣人以及医院里负责看护的护工们站在原地,满脸都是茫然失措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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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江父,额头上的青筋暴突,眉头紧紧地拧成一团,如同麻花一般,他怒不可遏地朝着紧闭的车门狠狠砸下一拳,并咬牙切齿地咒骂道:
“真是可恶!究竟是谁泄露了风声?怎么偏偏就在这最为关键的节骨眼上被人给查出来了!”
而一旁的江母,则早已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她那满脸的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肆意流淌。
此刻,她心中既充满了对警察追捕的极度恐惧,同时更有着对儿子病情严重的深深忧虑。
江母一边悲恸欲绝地抽泣着,一边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哎呀,我的宁之可该怎么办才好啊?可怜我那命运多舛的孩子啊……呜呜呜……”
江父眉头紧蹙,满脸烦躁之色,原本心中就像有一团乱麻般理不清头绪,此时听到江母那悲恸欲绝的哭声,更是觉得脑袋快要炸开一般疼痛难忍。
“够了!别再哭了!整天就知道哭哭啼啼的,除了哭你还能干点别的吗?!”江父怒不可遏地吼道,声音之大仿佛要冲破车顶。
江母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吓得浑身一颤,抽泣声也戛然而止,但眼泪还是像决堤的洪水一样不停地滚落下来。
“还好医生已经被紧急接回国了,等找个时机把江衍骗出来绑了,给宁之做完手术我们就赶紧出国!”
而坐在车上的江宁之,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
其实他早已苏醒过来,只是身体里那颗千疮百孔、近乎衰竭的心脏让他感到无比痛苦和虚弱。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千斤重担压在胸口,每一个轻微的动作都会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一旁的李管家紧紧握着江宁之的手,给予他一丝温暖和安慰。
两人不动声色地用眼神交流着,彼此之间似乎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
原来,江宁之早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世之谜。
从他开始记事起,李管家便悄悄地将这个惊天秘密告知于他。
那时不过才六七岁的孩子,得知这样的真相后,内心充满了恐惧和无助,以至于根本没有勇气向江家夫妇坦白此事。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在过去的十多年时间里,靠着李管家的种种巧妙手段,他们居然成功地在江家夫妇的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
走出家门,人人皆知他是江家备受宠爱的小少爷,哪怕他与江家夫妇长得不太相像,也从未有人质疑江宁之究竟是不是江家的亲生孩子。
……
江家夫妇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畏罪潜逃了,仿佛他们早已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早早地就做好了应对被查出真相的万全准备。
不仅如此,他们在逃离时,还将一切可能留下蛛丝马迹的地方都清理得干干净净,没有丝毫遗漏。
这使得警方在展开追捕行动时,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重重困难。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一周的时光已然流逝。
尽管警方在这段时间里不遗余力地寻找着各种破绽和线索,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所有这些努力似乎都被江家夫妇提前洞悉,并巧妙地避开了警方布下的天罗地网。
然而,急切的并非只有警方。
实际上,江家夫妇自己此刻也是心急如焚。
这种无时无刻不在被追捕的生活让他们倍感压力与紧张,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满了恐惧与不安。
而且,由于逃跑的路途崎岖不平、异常颠簸,本就体弱多病的江宁之身体状况更是急剧恶化。
他那原本就脆弱不堪的身躯,根本无法承受如此艰难的逃亡之旅。
在此期间,江宁之多次因病情加重而陷入休克状态,生命危在旦夕。
即便江父平日里心肠歹毒,但面对他唯一的儿子江宁之时,却始终狠不下心来。
眼看着江宁之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江父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焦急与愤怒,他猛地转头瞪向一旁的李管家,眼中闪烁着凶狠的光芒,厉声呵斥道:
“怎么回事?事情办得这么拖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完成?!”
李管家同样心急如焚,因为江宁之可是他的亲生骨肉啊!
听到江父的质问,他连忙回应道:“先生,目前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处十分隐蔽且废弃多年的工厂。”
“现在那里已经打扫干净了,而且按照之前联系好的那位医生的要求,所需的医疗器材也都已经准备就绪。”
李管家眼中狠光闪过:“现在只差最后一步了——把江衍绑过来,做完手术一切就都结束了。”
“那还不快去把人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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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夫妇心中那隐秘而深沉的盘算,从未向除他们之外的任何人展露丝毫端倪。
正因如此,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皆聚焦于如何将这对神秘莫测的江家夫妇捉拿归案之上。
然而,众人却浑然不觉,江衍实际上才是江家夫妇至今仍滞留国内的关键所在。
毫不夸张地说,江衍乃是整个事件的核心要点。
倘若并非急需江衍那颗鲜活跳动的心脏,恐怕江家夫妇早已携同爱子与管家远走高飞,从此逍遥法外、不知所踪。
江衍今天如往常一样走出家门,准备帮助家中阿姨采购日常所需蔬菜,身后一位身份不明的人悄然现身。
此人手法娴熟地用浸满乙醚的湿布迅速捂住江衍的口鼻,致使其瞬间陷入昏迷状态。随后,江衍便被迅速地带离现场。
令人诧异的是,这一过程居然未引起任何旁人的警觉。
当江衍悠悠转醒过来,只惊愕地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处空旷得仿佛已荒废许久的破旧工厂之中。
初看之下,此处虽然看似凌乱不堪,但仔细观察后便可察觉,似乎有人曾精心打理过这片空间。
地面上不见丝毫杂物,显得颇为整洁,只不过四周的墙壁已然斑驳脱落,呈现出一片衰败景象。
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摆放着众多他仅在互联网上有过惊鸿一瞥的先进医疗器械。
此外,还有两张四四方方、形似桌子的物体静卧在地,乍一看去宛如两只巨大的铁箱子,那大概便是用于实施手术的专用操作台。
一边的手术台上竟然已经躺着一个人,而且这个人对于江衍来说还格外地眼熟。
——那赫然便是江宁之!
看到这一幕,江衍的心仿佛瞬间坠入了无底深渊一般,沉甸甸地直往下坠。
就在这时,工厂那扇锈迹斑斑的大门缓缓被推开,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只见一个身着雪白大褂、头戴口罩和头套的神秘男子走了进来。
他一边动作娴熟地给自己套上除菌手套,一边与站在一旁神色焦虑的江父交谈着。
“这里可不是什么无菌环境啊,所以这场手术并不能保证百分之百成功。”
“就目前这样的条件而言,我最多也就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能顺利完成这次手术,你真的确定要让我在这里动手吗?”
男子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来,显得有些沉闷。
江父紧紧咬着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似乎内心正在经历着激烈的挣扎,但最终他还是斩钉截铁地说道:“做!必须做!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再拖下去了!”
江父心里很清楚,眼下的情况十分危急。
江宁之的病情已经刻不容缓,根本等不到出国去接受更好的治疗了。
而且由于自己在国内正处于被警方通缉的状态,根本无法大张旗鼓地带着江宁之去找一家正规的医疗机构来实施手术。
更糟糕的是,像这样违反法律规定的手术,任何一家正常运作的医院都是绝对不会接手的。
此时此刻,江父感觉自己就像是被逼到了悬崖边上,除了冒险在此一搏之外,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被绑着的江衍完全不明白眼前发生的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只觉得江父看向他的眼神,像是利爪刺穿他的心脏,一瞬间便一身冷汗。
江衍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恐地看着那个穿着白大褂的陌生人和一脸决绝的江父,颤抖着问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那医生像是被江衍逗着了,走过来,隔空指着江衍心口,笑道:“他们等着你这颗心脏,救他们儿子的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