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渊得知皇帝没有大碍后,就打算离宫前往朗悦湖。
他让闻音暂且留在宫中,守着宫殿中的皇帝,至于前朝,以及对五皇子一党的处置,则让人回沈府叫了沈文暂且坐镇。
“李怀言呢?”
庆安蹙着眉,“听说李国公来之前在府中遭遇了刺杀,国公夫人为国公挡刀受了不小的伤,李国公回国公府去了。”
萧渊闻言,眉头紧锁,“让太医院张院判走一趟,务必要治好国公夫人。”
将一切都安排妥当,萧渊就离宫了。
——
皇帝在闻音的救治下呼吸平稳了下来,但依旧有些弱。
闻音忙活了半晚上才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加之先前受的磋磨,早就精疲力尽,这会儿连站立都很是困难。
“大师先去偏殿歇歇吧,皇上这,由咱家守着就是。”
“也好。”闻音是实在撑不住了,“老纳让御膳房熬的汤药,一会儿皇上醒来,劳烦公公喂下,若是有什么变故,即刻来寻老纳。”
刘公公满脸温和,“就两步远的事儿,大师放心。”
闻音大师打着哈欠,疲惫的进了偏殿,刘公公眼珠子扫了一圈,便也走进了宫殿。
龙榻上的皇帝还昏睡着,他轻手轻脚的走上前,立在一旁静静的候着。
皇帝这一觉睡得不怎么踏实,一会儿皱眉,一会儿舒展,仿佛在梦中遇上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
冷汗顺着他鬓角往下滑落,不一会儿就布满了一张脸。
“朕不是故意的,淑妃,你别走,别恨朕。”
他呢喃说着,倏然睁开了眼睛。
“皇上,您醒了。”刘公公立即拿了帕子给皇帝擦掉额头的冷汗,“您是不是做噩梦了?”
皇帝怔愣了一会儿,呼吸了一口气,才缓了过来,“渊儿呢?”
“四皇子出宫去朗悦湖接四皇子妃了。”
“嗯。”提及沈安安,皇帝又想起了萧渊说沈安安有孕的事儿,眉眼立即舒展开来。
只是可惜,那混小子不说是男是女。
愣神间,刘公公噗通一声跪在了龙榻旁,深深的垂下头。
“你这是干什么?”皇帝蹙眉,“怕朕追究你背主之罪?”
皇帝身边人被买通乃是大忌,可此次关键时候,也是刘公公冒险,屡屡救他,便也算是功过相抵。
“不。”刘公公摇头,“是老奴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帝蹙眉,“说。”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隐情能是他听不得的。
“是。”刘公公重重磕了个头,才说,“老奴和闻音大师关在一起得时候,无意间听闻音大师说,五皇子…五皇子他…不是您的儿子!!”
殿中先是死一般的寂静,皇帝猛然弯起身子死死盯着刘公公,脸色因扯动伤口而苍白如纸。
“你说什么?”
“皇上,五皇子不是您的皇子,而是那位和申大人的,您可还记得,当年淑妃娘娘月月陪着那位去香觉寺,五皇子就是那个时候怀上的,八字年岁都不差,闻音大师亲口说的。”
皇帝呆呆看着刘公公,一口气郁结在胸,憋的他面色萎白。
怎么会?柔儿明明承认了,孩子就是他的。
“皇上您仔细想想,当年那位怀五皇子的时机,是不是那段时间,且您对申大人已经起了杀心,那位就算是为了腹中孩子,也断断不敢承认不是您的啊。”
所以,当年柔儿是在骗他,萧天,也是她的那个男人的孽种,他们…他们……
刘公公眼圈发红,“淑妃娘娘心善,应该就是知晓五皇子不是皇上的,才会帮那女子脱离皇宫,不曾想她对皇上恨之入骨,倒打一耙,说淑妃娘娘命齐家杀害她,皇上您想想,若是淑妃娘娘想要她死,在宫中无数个日夜不都是最好的机会吗?”
噗——
皇帝身子突然前躬,一口黑红的血喷洒而出,溅在了地上,龙榻上,以及刘公公的袍子上。
“所以,朕为了那孽种,险些害死自己的亲生儿子,险些葬送了萧氏的江山!!”皇帝呢喃说着,又连连吐了几口血。
他无力的倒在龙榻上,一双龙目瞪的很大很大,“我的渊儿啊~”
“淑…淑妃,朕对不住你。”
刘公公安稳的跪在地上沉默不语,直到皇帝的呢喃声慢慢消失,他才抬起头,那双满是卑微的眸子,此刻一片冷凝的平静。
“皇上,您身上有伤,不可冲动啊。”他膝行上前,扶着皇帝躺好,皇帝突然死死攥住他的手,却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刘公公平静的看着他,皇帝喉咙呵呵了一声,就彻底头一歪不动了。
刘公公闭了闭眼,长叹了一口气,给皇帝盖好锦被,“四皇子是个心软的,即便如此,也从不曾想过要害皇上,可淑妃娘娘那么温和良善之人,却遭受污名而死,老奴怎么能不为她讨一个公道呢。”
“没有淑妃娘娘,就没有老奴的今日。”
他给皇帝整理妥当,面上换上惊慌的神情,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闻音大师,闻音大师,不好了,不好了。”
偏殿中的闻音被这声音吓的弹跳而起,一阵风的冲了出去,连鞋子都没来及穿。
刘公公眼圈通红,“皇上,皇上…他不会动了。”
“怎么可能?”闻音先是不信。
他忙里忙外一晚上才将人救回来,自然知晓皇帝如今什么状况,只要不出意外,保住命是绝对没问题的。
他不由分说的走进了宫殿,直奔龙榻前,当看见已经没了气息的皇帝时,他呆了一瞬。
“闻音大师,您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救人啊。”刘公公在一旁催促。
闻音立在原地,依旧没有动。
救?怎么救?人都已经凉了,他会医术,但不是阎王。
闻音脸上有着很深的疑惑,他明明已经将人救活了的,怎么就睡个觉的功夫,人就死了呢?
“皇上…已经不在了,让人去通知四皇子吧。”闻音重重叹了口气,依旧百思不得其解。
“什么?”刘公公瞪大眼睛,泪珠子立即滚落下来,他不由分说的往外跑去。
不一会儿,沉闷厚重的钟声在整个皇宫响起,甚至传出了很远,不少在府中官员听见钟声,都面色巨变,立即更换朝服,备车进宫。
萧渊的马车就要出城门了,也听见了这此起彼伏的钟声,面色微变。
他倏然掀开车帘,朝皇宫的方向看去。
景阳钟报丧,只能是帝后,是父皇不在了?怎么会,他离宫时不是还好好的吗,闻音不是在守着吗?
他面上的期盼喜色化为了沉冷,心中百味杂陈,一时说不清什么滋味。
庆安停下马车,压低声音询问,“主子,要不…还是先回宫吧。”
皇帝薨逝,朝堂必然一团乱麻,沈大人怕是难以震慑百官,还需主子坐镇,毕竟皇子是没有了,可宗族还是有王爷世子的,绝不能再横生枝节,让那些人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钟声还在继续。
萧渊攥着车扶手的手背泛白发青,青筋暴起。
他看了眼出城的路,微微闭了闭眼,“让凌辰逸接皇子妃回城。”
“是。”庆安松口气,调转马头往皇宫奔去。
宫殿中,大臣们挤挤攘攘,早就将里面挤的水泄不通,闻音和刘公公站在最前面,接受着来自萧氏宗族得询问。
“四皇子。”
萧渊出现,那些人自动让开了一条路,给他行礼。
连同宗族那些人,瞧见萧渊后,那股子盛气凌人也收敛的无影无踪。
萧渊在龙榻前站定,静静看着无声无息的皇帝,没有任何情绪变化,面色平静异常,那些大臣也下意识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这个时候,谁都不敢多话,毕竟在他们看来,四皇子的可怕程度不亚于皇上,甚至比之更甚,想起日后要侍奉的君王是这位,他们就一个个提心吊胆,精神抖擞。
好半晌,萧渊终于开口了,“父皇薨逝,着礼部操办丧仪,入葬皇陵。”
礼部尚书立即出列应下,去准备。
萧渊下一道命令又紧接着颁布,“沈大人。”
沈文出列,“臣在。”
“先五皇子一党,凡参与其中有违法制的官员,尽数查办,入狱候审。”
“是。”沈文应下。
众多官员有人惊恐有人却松了口气,四皇子如此决策,已算是十分仁慈,只查办了参与造反的官员,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定是要将五皇子一党尽数铲除。
于朝堂而言,可是不小的腥风血雨,无异于一次大的换血。
不过那些人命虽然是保住了,但官途,怕也就止步于此了。
“老四。”宗族中的一个老王爷站了出来,“本王知晓,皇兄膝下只剩你一个皇子,但继承皇位,也是要名正言顺,有玉玺和传位诏书才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