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珩转头看向她,眼中带着一丝赞赏。
“你早就猜到了?”
姜茯谣没有否认,只是淡淡一笑。
“殿下既然选择让我参与此事,自然是信得过我的判断。”
容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宽广的荒原之上,北风夹杂着沙尘呼啸而过,滚滚尘土不见尽头。
几队押送犯官的马车在官差的喝骂声中艰难地前行,
车轮在干涸的土地上咯吱作响。
衣衫褴褛的犯官们蜷缩在马车里,瑟瑟发抖,
他们的目光或木然或绝望,却无一不透着一股咬牙切齿的狰狞。
这是一场革除腐朽的流放行动,表面上干净彻底,
但姜茯谣心中比谁都清楚,其中蕴藏着的暗涌,
远比眼下这一派凄惨的景象更加复杂。
尽管容珩的布局让她暗暗钦佩,可每一步棋,
都伴随着鲜血和牺牲,令人无法安然。
“快点走!磨蹭什么!”
押送的官差狠狠挥鞭,落下间发出尖锐的响声。
一个老迈的犯官跌倒在地,双手支撑着想要爬起,
却被一脚踢中肩头,重重摔回地面。
他的嘴里溢出血沫,依旧死死盯着官差,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和不甘。
他顾不上肩胛骨传来的剧痛,嘶声道:
“走不了了,便杀了老夫吧!反正我们都知道,这条路,没一人能走到头!”
话音落下,所有押送的囚犯都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
他们深知此行的风险,不是死在北疆的酷寒中,
就是在途中因饥寒交迫或疾病折命。
然而真正让他们畏惧的不是死亡,而是那些等待在路上的暗手。
果然,当队伍行至一处险峻山道,四周的寂静陡然破裂。
长弓贯穿风声,箭矢呼啸而至,瞬间钉入前方几名官差的胸膛。
马匹嘶鸣,押送的队伍顿时乱作一团。
“有刺客——!”惊叫声刚落,便是一阵刀光剑影。
守卫者完全没有准备,仓皇应战,却在刀枪中愈陷愈深。
掩藏在山道暗影中的刺客如潮而出,个个身手了得,出手狠辣。
犯官们的目光顿时一亮,有人意识到机会来了,疯狂朝山道边缘冲去,试图逃离这条生死之路。
然而更多人却不寒而栗,因他们早已明白,这绝非刺杀——这是接应。
接应那些曾经站在三皇子阵营内的旧党势力,那些早已暗通声息的棋子。
姜茯谣早料到三皇子不会坐以待毙,但她并未想到,对方的动作竟如此迅速且不留余地。
“殿下预见的果然没错。”
在远处的山林内,白术骑在马上,凝视着远处的厮杀。
他的手稳稳握住佩剑,眼中闪过寒光。
“何以见得?”
姜茯谣掀开帷帽,露出清幽冷然的面庞。
她轻握缰绳,声音波澜不惊。
“他们不惜调动大量私兵,显然是赌尽了一切。不仅要带这些犯官走,还要杀我们的人。他们……”
姜茯谣抬手,打断了白术。
她的目光落在崖壁之下,黑衣刺客搀扶起一名气息奄奄的犯官,那犯官嘴边含笑,哪怕是濒死,眼中也流露出一丝狂热的忠诚。
姜茯谣从未像此刻这样深刻地理解何为“心如死灰”,又何为“死也挣扎”。
她嘴角微勾,风轻云淡道:“白术,接下来该是你动手展示的时候了,殿下需要,‘尽数而收’。”
白术眼里掠过一丝惊讶,但很快恢复平静。
他深知姜茯谣外表的从容下,是对时局冷酷精准的掌握。
与此同时,山道的混战不断升级。
逃散的犯官原本以为自己成功脱险,却在下一刻被一队黑甲铁骑截下。
这些黑甲军人盔甲漆黑如墨,不带任何标志,只一瞬间,便犹如死神般席卷了四周。
“姜茯谣,这该死的女人,她早知我们会这么做!”
一名被三皇子接应来的密谍咬牙低吼。
他看着不断被压缩的包围圈,隐隐猜出了夜色下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影子背后,浮现的究竟是谁的棋局。
山林风声恰似催命般吹响,云雾遮蔽了高处的半轮明月。
而姜茯谣看着无人能料的边疆小道,眼神沉如暗潭。
“这局棋落下,却未知生死,如何?”她漫不经心地问白术。
雪风如刀,卷裹着天边的铅云,将整个北疆冰封成了一幅寸草不生的画。
姜茯谣抬头望去,那条路宛若一条白色巨龙蜿蜒向天际。
她裹紧身上的斗篷,透过前方缝隙看到了一道挺拔的身影——容珩。
随着队伍的不断深入,风势愈发地凶猛,连寒气都透过厚重的铁甲往骨缝里钻。